血光炸开的瞬间,唐僧把悟空往后一推,自己迎上前。袖袍鼓风涨大,像片白幕挡住滔天血浪。
嗤嗤声响成一片,血浪撞上白袖竟如滚汤泼雪,迅速消融退散。后面八戒沙僧赶紧举兵器格挡飞溅的碎石。
几息之间,血光散尽。洞里只剩腥臭焦糊味。
那面具人连渣都没剩,血池干了大半,露出池底森森白骨。
“好险……”八戒一屁股坐地上喘气。
唐僧却走到池边,俯身从焦黑的池底捡起个东西。是半块烧变形的铜牌,上面残留着模糊的火焰纹路。
“师父,这是啥?”悟空凑过来。
唐僧没回答,手指摩挲着铜牌边缘:“他临死前说‘教主会喜欢我的’……”
沙僧突然指着洞壁:“师父,看那儿!”
刚才血浪冲刷后,东侧石壁露出道暗门,原先被血垢糊住了。
门是黑铁铸的,刻满禁制符文。悟空抡棒要砸,被唐僧拦住。
“蛮力会触发自毁。”唐僧手指按上门上某处符文,输入一丝极细微的金光。符文逐一亮起又熄灭,铁门无声滑开。
里头是间狭窄石室。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墙上挂幅陈旧的火焰图腾。
唐僧走到蒲团前,脚尖一挑。蒲团散开,露出下面压着的几张黄纸。
纸上用血画着些歪扭的路线图,标着几个地名:铜台府、碧波潭、小西天……最后都指向一个被圈了多次的红点——火焰山。
每张图角落都画着个小符号:团火焰包着闭眼。
“又是这鬼眼!”八戒叫道。
悟空眼尖,指着碧波潭那张图:“这儿有字!”
图下角有一行小字:“饵已投潭,待鱼吞钩。”
唐僧盯着那行字,眉头渐渐锁紧。他忽然问:“铜台府这事,从头到尾,你们觉不觉得太顺了?”
沙僧愣了下:“顺?那蛊虫差点害死人了……”
“就是太顺。”唐僧手指点着那行字,“从茶棚老头指路,到道士露破绽,再到我们找到这——像不像有人故意引我们来发现这些?”
他拿起那张碧波潭的图:“尤其是这个。‘饵已投潭’……谁是饵?谁又是鱼?”
话音未落,外面通道突然传来纷杂脚步声!
狄刺史带着兵丁冲进来,一见洞内景象都吓白了脸。
“圣僧!方才地面震动,你们没事吧?”刺史喘着气,“下官在外头抓到个形迹可疑的,说是府里厨子,鬼鬼祟祟在附近转悠!”
兵丁推上个捆着的中年汉子。那人普通长相,吓得直抖:“大人饶命!小的是、是来给地道换气的……每月十五都得来开一次风口,不然里头闷气……”
唐僧打断他:“谁让你来的?”
“是、是管家……”厨子突然指着石室墙上那图腾,“就、就挂那画的人!他每月给小人三钱银子,让小人来开风口!别的真不知道啊!”
刺史愕然:“我家管家?他告假回老家半月了!”
唐僧与悟空对视一眼。悟空立刻窜出去,很快又回来,摇头:“晚了。管家屋里收拾得干净,啥也没留。”
唐僧不再问。他让人把厨子带下去,又对刺史道:“此地邪气已除,大人可安心。这些尸骨好生安葬吧。”
出了土地庙,天已蒙蒙亮。
师徒几人回到刺史府。狄小姐醒了,虽还虚弱,已能认人。刺史千恩万谢,摆素宴款待。
宴席上,唐僧看似不经意问起:“大人可曾得罪过什么修道之人?”
刺史苦笑:“为官多年,哪能不得罪人?但要说修道的……哦,半年前倒是有个火居道士来化缘,张口就要三百两香火钱,下官没给,他便骂骂咧咧走了。怎么,圣僧疑心他?”
“那人可有什么特征?”
“特征……”刺史努力回想,“对了,他额角有块红疤,像火焰形状。”
唐僧放下筷子。
饭后,唐僧借口要静修,独自在客房打坐。手指却一直在膝上划着那几个地名:铜台府、碧波潭、小西天、火焰山。
划到碧波潭时,他停住了。取经路线本该往西,碧波潭却在西南。绕路去查,明显耽误行程。
不去?若真有“饵”遇险……
他正沉吟,窗口咕咚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撞上窗棂。
推开窗,是只云雀,腿上绑着细竹管。抽出管内纸条,只一行字:
“九头旧债,潭底新殃。”
字迹潦草,墨迹深紫,带着淡淡腥气。
唐僧捻着纸条,看向西南方向。碧波潭……九头虫?
他记得那孽畜当年被悟空八戒联手重创,逃遁时曾发誓报复。若真是他卷土重来,又和瞑火教扯上关系……
门外响起脚步声。悟空推门进来:“师父!打听清楚了!碧波潭那边真出事了!说是半个月前开始,路过船只老莫名其妙沉底,捞上来的人都变成干尸了!”
唐僧收起纸条:“知道了。”
“咱要去看看不?”悟空挠头,“可有点绕路……”
唐僧起身:“收拾行李。现在出发。”
悟空一愣:“啊?那刺史这边……”
“邪源已除,剩下是他官府的事。”唐僧拿过禅杖,“我们的事,在碧波潭。”
一刻钟后,师徒几人辞别刺史,出城往西南去。
离城十里,山路渐崎岖。路过一处荒坡时,唐僧忽然停步。
坡下有座新坟,坟前插着木牌,写着“义仆李茂之墓”——正是那管家名字。
坟土是新的,但墓碑前却放着三枚铜钱,摆成三角状,铜钱上压着块小石头。
唐僧走过去拿起石头。石头底下压着片焦黑的布,材质花纹和那面具人残衣一模一样。
悟空变色:“这?谁来过?”
唐僧望向西边群山,眼神沉静。
“送信的。”他把布片收起,“告诉我们,线索没断。”
远处,一只黑鸦掠过天际,叫声嘶哑。
飞往的,正是西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