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攥着那块发烫的石头，一把拉起瘫软的菩提。虚空里四面八方都是悟空那猴子的吼声，炸得人耳朵疼。
“师父！师父你在里头吗！”
唐僧没吭声，抬手对着虚空某处就是一拳。咔啦一声，像打碎了层玻璃罩子，眼前景象猛地晃荡起来。悟空一根金箍棒正砸在裂缝上，差点没收住势头。
“哎哟！”猴子蹦开三步，抓耳挠腮，“这啥玩意儿？敲得俺老孙手麻！”
八戒拖着钉耙往后缩：“大师兄你可悠着点，别把师父震坏了！”
沙僧默默举着降妖杖，眼睛盯着裂缝里头。
唐僧从裂缝里迈出来，僧袍破了几处，手里紧握着个东西。菩提跟在后头，灰头土脸的。
“师父！”三个徒弟围上来。
悟空眼尖，盯着唐僧的手：“这啥？亮得晃眼。”
唐僧摊开手心。那块石头不大，通体温润，里头像有光在流动，噗通、噗通，跳得跟活人心似的。
八戒凑近瞅：“嚯，还会动！能吃吗？”
沙僧拉他一把：“二师兄，这怕是女娲娘娘的补天石核心。”
唐僧点头，合拢手掌：“如来抢的就是这个。”
远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像打雷。天边卷过来一片黑云，仔细看，里头裹着无数天兵天将，领头的是个三只眼——杨戬。
悟空抡起棒子就要冲：“嘿！送人头的来了！”
唐僧按住他肩膀：“别急。”
杨戬带着云头停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好看。他抬手让天兵停下，自己往前走了几步。
“金蝉子，”他喊，“交出那石头。玉帝有旨，此物危险，当由天庭保管。”
悟空呲牙：“放屁！你们就是想抢！”
唐僧却往前走了一步，直视杨戬：“真君，玉帝还在凌霄殿吗？”
杨戬愣了下，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家玉帝可能早被调包了。”菩提在后面插嘴，“我们刚见过如来那老骗子，花样多着呢！”
杨戬的三只眼同时眯起来：“休得胡言！”
但他手里的三尖两刃刀没举起来，反而往下压了压。
唐僧突然把石头举高。那石头猛地爆出一团柔光，照向杨戬和他身后的天兵。
天兵堆里突然响起几声惨叫，几个士兵身上冒出黑烟，皮肤裂开，露出底下黑鳞。他们嚎叫着扑向同伴。
场面顿时大乱。杨戬反应极快，刀光一闪，把那几个变异的斩成两段。
黑烟散尽，剩下的天兵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杨戬收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看向唐僧：“……多久了？”
“不知道。”唐僧放下石头，“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局。”
远处又传来巨响，这次是灵山方向。整座山都在震动，山顶上佛光乱闪，夹杂着不祥的黑气。
“如来老儿肯定气疯了。”悟空拄着棒子笑。
八戒却哆嗦起来：“师父，你看那边！”
灵山脚下裂开无数道口子，爬出密密麻麻的东西——不是天兵，也不是妖怪。那些东西人形却长着黑鳞，眼睛空洞，移动飞快，正朝他们涌过来。
“是如来的怨傀。”唐僧把石头揣进怀里，“打碎才会停。”
悟空第一个冲出去，金箍棒抡圆了扫倒一片。那些怨傀碎开变成黑烟，但更多涌上来。
八戒和沙僧也顶上去，打得黑鳞飞溅。
杨戬犹豫片刻，回头对天兵下令：“护住金蝉子！清剿妖物！”
天兵们加入战团，兵刃砍在黑鳞上叮当响。
唐僧没动。他盯着灵山顶，那块石头在怀里烫得厉害。菩提躲在他身后，小声叨叨：“这么多，打到什么时候去……”
突然，所有怨傀同时停住，齐刷刷转向唐僧。它们裂开嘴，发出同一个声音，如来的声音：“还给我。”
成千上万的嗓音叠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悟空一棒子打碎几个：“装神弄鬼！”
怨傀们突然集体融化，变成黑色潮水，绕开其他人，直扑唐僧。
唐僧跺脚，地面震开裂缝吞掉不少黑水，但更多涌过来。天兵被冲倒好几个，惨叫都没来得及。
杨戬挥刀劈砍，刀光却被黑潮吞没。
“师父！”八戒惊叫。
黑潮扑到唐僧面前，却突然停住。唐僧怀里冒出强光，石头透过僧袍亮起来，照得他浑身发光。
黑潮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凝聚成一个人形——如来的样子，但模糊不清。
“你压不住它的，”黑影说，“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唐僧伸手进怀里，掏出石头。光芒更盛，他甚至得眯起眼。
“你的？”唐僧声音不大，却压过所有杂音，“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黑影猛地扑过来。唐僧不躲不闪，直接把石头按向黑影。
没有声响，但强光爆发，所有人都暂时瞎了。
等视力恢复，黑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滩焦黑痕迹。
灵山顶传来一声清晰的怒吼，震得地动山摇。
唐僧站在原地，石头黯了些，但他嘴角渗出血丝。
悟空跳回来扶他：“师父！”
唐僧抹掉血，看向灵山：“他真身还在里头，刚才只是传话。”
杨戬走过来，脸色凝重：“金蝉子，那石头……你拿着没事？”
唐僧摇头：“烫手，但扔不得。”
怀里那石头突然又跳了一下，这次不一样，急促得像警告。
唐僧猛地抬头：“退后！”
所有人下意识后退。刚才站的地方裂开，喷出紫色火焰，烧得石头滋滋响。
火焰中浮现出一张女人脸，痛苦扭曲着，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菩提惊叫：“是后土娘娘！她不是早就……”
人脸消失，火焰缩回地底。裂缝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静得可怕。
八戒打破沉默：“师父，这到底咋回事啊？”
唐僧盯着合拢的地面，没回答。他怀里那石头又跳了一下，比刚才更急。
远处灵山的佛光完全消失了，彻底被黑气笼罩。
悟空握紧棒子：“还打不打了？”
唐僧从怀里掏出石头。那石头现在明暗不定，像喘不过气。
他忽然把石头递给悟空：“拿着。”
悟空愣愣接过，石头一到他手里立刻黯淡无光，冰凉梆硬。
“咦？咋不动了？”
唐僧拿回石头，它又恢复跳动，光芒渐亮。
“认主。”唐僧把石头揣回去，看向灵山，“走吧，去了结这事。”
他带头往前走，僧袍下摆还在冒烟。
杨戬抬手似乎想拦，最终却放下，对天兵挥手：“跟上。”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黑气笼罩的灵山。
快到山脚时，唐僧怀里那石头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嗡鸣。同时，山上传来钟声——灵山的警世钟，无人敲击，自己响了。
唐僧停步，抬头望山。
钟声里夹杂着别的声音，细细听来，像在哭又像在笑。
悟空凑过来：“师父，听见没？啥声儿这么瘆人……”
唐僧没回答。他盯着山门方向，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影，瘦高个，穿着破烂袈裟，正朝他们招手。
悟空气得抡棒子：“还来？没完没了！”
唐僧却按住他，眯眼细看。
那人影招手的动作僵硬，一下，又一下。他的脸逐渐清晰，是张熟悉却意想不到的面孔——
“金蝉子，”那人喊，声音干涩，“还记得我吗？”
唐僧瞳孔骤缩。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早该死去的大师兄，当年第一个被如来打入轮回的人。
怀里石头疯狂跳动，烫得像要烧穿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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