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啼哭般的尖啸震得人头皮发麻。黑暗像破布般被撕开，透出背后密密麻麻的血管状纹路，一鼓一鼓地跳动。
菩提老祖哆嗦着指向高处：“那、那是什么玩意？”
没人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八卦炉的残骸旁，不知何时多了个身影。
那人穿着沾满丹灰的破道袍，盘腿坐在歪倒的炉盖上，正慢条斯理地掏着耳朵。他抬头看了眼悬在高处、裂了缝的金丹，啧了一声：“如来，你贪嘴的毛病还是没改。”
如来的怒吼从四面八方压来：“师尊？！不可能！你早就形神俱灭！”
“放屁。”老道士呸了一口，掏耳朵的手指弹了弹，“老子只是睡了个长觉。倒是你，抢小孩糖豆吃，出息了？”
唐僧心口的灼痛奇迹般消退。他上前一步，声音发紧：“师尊……真是您？”
老道士转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唯独眼睛亮得吓人。“小金蝉，长这么大了。”他咧嘴笑，露出两颗豁牙，“刚才那根鸟毛用得不赖，就是时机差了点。再晚半息，这假丹就得炸喽。”
悟空凑近唐僧，压低声音：“师父，这老倌谁啊？口气比俺老孙还冲。”
没等唐僧回答，高空那枚裂缝金丹猛地旋转起来！黑色液体从裂缝中喷溅，滴落处嗤嗤作响，腐蚀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小心！”杨戬猛地推开八戒。一滴黑液擦着八戒的耳朵飞过，将他九齿钉耙的木柄蚀穿一个小洞。
老道士哼了一声，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些飞溅的黑液却像被无形的手兜住，全数甩向上方的血管纹路黑暗。滋啦声大作，黑烟冒起，那黑暗痛苦地扭曲起来，传来如来压抑的闷哼。
“看见没？”老道士拍拍屁股站起来，指着那金丹，“贪多嚼不烂。这哪是老君的金丹？分明是引你上钩的毒饵。他把自己万载修为的糟粕和心魔炼进去了，就等着哪个冤大头一口吞下呢。”
八戒吓得一缩脖：“娘咧！老君这么阴？”
“阴？”老道士嗤笑，“这叫清理库存。再说了，人家挂个鱼饵，又没拿刀逼你吞。是某些人自己心里脏，看什么都像补药。”
裂缝金丹又开始不稳定地膨胀收缩，表面光芒乱闪，透出一股极其危险的混乱气息。
老道士脸色稍微正经了点：“好了，家常唠完。小金蝉，带你这帮老弱病残，赶紧走。”
唐僧皱眉：“师尊，我们去哪？如来他……”
“他？他这会儿正跟自己肚子里的‘补药’打架呢，没空理你们。”老道士打断他，抬手往虚空处一划拉，就像撕开一层厚厚的油布，后面竟露出点点星光和一条隐隐约约的小路。“从这儿滚蛋。快点！”
沙僧扛着降妖杖，闷声问：“前辈，我们去哪？”
“爱去哪去哪！”老道士不耐烦地挥手，像是赶苍蝇，“记住，一直往西。哪儿不对劲就往哪儿去。那假丹撑不了多久，等如来缓过劲，或者那玩意儿提前炸了，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悟空眼睛一转，扯住唐僧：“师父，这老倌说话没头没尾，靠谱吗？”
唐僧却深深看了老道士一眼，不再多问，只低喝一声：“走！”率先踏入了那条星光小路。悟空几人见状，立刻跟上。
杨戬犹豫了一瞬，对老道士抱拳：“前辈……”
“你也走！”老道士看都没看他，“你这身板，留下也是碍事。”
杨戬脸色一僵，最终还是拖着三尖两刃刀冲进了通道。
最后留下的是菩提老祖。他凑近老道士，搓着手，干笑：“道兄，那个，你看我……”
老道士斜他一眼：“你留下。”
“啊？”菩提脸都白了。
“啊什么啊？”老道士一把将他拽到身边，“总得有个垫背的……呸！总得有个帮忙望风的！”
通道入口开始不稳定地波动，眼看就要闭合。唐僧回头最后一眼，只见那裂缝金丹光芒暴涨到极致，师尊和菩提的身影几乎被吞没。老道士似乎往这边扔了个什么东西，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没入他的心口。
紧接着，一切景象消失，通道彻底闭合。
几人跌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夜风清凉，头顶是熟悉的星空，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八戒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活、活过来了……”
悟空一个筋斗翻起来，火眼金睛四处扫视：“这里是……通天河附近？”
沙清点着人数：“师父、大师兄、二师兄、我、杨戬大哥……都出来了。”唯独少了菩提老祖。
杨戬沉默地检查着手背上那个淡化的“叛”字烙印，眉头紧锁。
唐僧站起身，僧袍破损，神色却异常平静。他下意识摸了摸心口，那半块石头安稳无恙，师尊最后打来的那点微光没入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师父，”悟空凑过来，抓耳挠腮，“刚才那老道士……”
唐僧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望向西边黑沉沉的远山：“他说，一直往西。哪儿不对劲，就往哪儿去。”
就在这时，八戒忽然抽着鼻子爬起来：“嗯？什么味儿？好香啊……”
众人循着香味看去。只见不远处河边，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小摊子，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一个围着头巾的妇人正守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浓郁的肉香随风飘来。
深更半夜，荒郊野岭，通天河畔，一个卖宵夜的食摊？
悟空金睛一闪，压低声音：“师父，那妇人……不是人，妖气淡得很，但有点怪。”
摊边的妇人似乎察觉到目光，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极其热情甚至有些过分的笑容，挥手招呼：“几位长老，赶路辛苦了吧？来碗热汤暖暖身子呗？”
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僵硬，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有些不自然。
唐僧看着那锅热气腾腾的汤，又看了看妇人过分热情的笑脸，缓缓点头。
“是好。也的确，该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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