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彻底走出了黑暗。
个头比那些魔牛还要大上一圈，近乎一座小山。它整体还是牛的轮廓，但更加狰狞。通体覆盖着黑沉沉的、仿佛锈蚀金属般的厚皮，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着粘稠的黑液，散发出比魔牛更浓烈的腐臭。
它的牛角并非向前，而是扭曲着向上再弯转，角尖锋锐得闪着寒光，角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此刻正幽幽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四只蹄子如同巨大的铁砧，每一次落下都地动山摇，蹄子上缠绕着实质般的黑气。
最慑人的是它的眼睛。那对灯笼大的猩红光芒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混沌的血色，翻涌着疯狂、痛苦，还有一种被强行束缚的暴戾。它鼻息粗重，喷出的白气带着冰晶，扫过地面，留下一片寒霜。
这巨牛低头，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唐僧，尤其是他刚才出拳的那只手。它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压抑的咕噜声，像是在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悟空下意识往前站了半步，金箍棒横在身前，龇牙道：“师父，这大个子的怨气……浓得化不开了！”
八戒腿肚子有点转筋，小声道：“这、这怎么打？看起来比那些骨头牛硬实多了……”
沙僧和杨戬也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巨牛似乎被悟空的声音吸引，猩红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就这一眼，悟空竟感觉神魂微微一震，一股暴虐的杀意直冲脑门，让他差点忍不住一棒子砸过去。
“稳住心神！”唐僧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清泉般灌入几人耳中，将那无形的戾气驱散几分。
巨牛猛地将头转回，再次聚焦唐僧。它显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渺小的僧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哞——！”
它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音波肉眼可见地扩散开，震得整个山谷回响不绝，山壁开裂，碎石如雨落下！
咆哮未歇，它动了！
并非笨重的冲撞，而是瞬间爆发出的、与庞大身躯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巨大的身躯几乎模糊了一下，瞬间就跨过了数十丈的距离，那对符文闪烁的恐怖牛角，直直朝着唐僧顶来！
角度刁钻，速度快得离谱！
“师父！”悟空惊呼，想拦已然不及！
唐僧眼神一凝，这次没有硬接。脚下微动，身影如同幻影般向侧后方滑开尺许。
轰！！！
牛角擦着他的僧袍掠过，狠狠撞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块巨岩上！那足有房屋大小的岩石，如同纸糊一般轰然炸碎，无数碎石粉末四溅飞射，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一击落空，巨牛猩红的眼中闪过一抹暴戾，粗壮的铁尾如同钢鞭般顺势横扫，拦腰卷向唐僧！尾巴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抽爆的尖啸！
唐僧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顺势前飘，险之又险地贴着那横扫的巨尾掠过，同时右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一点高度压缩的金芒，闪电般点向巨牛相对脆弱的脖颈侧方！
嗤！
指尖点中，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巨牛脖颈处的厚皮竟坚韧异常，只被点出一小片焦黑，并未破开！
但巨牛却发出一声吃痛的怒嚎，仿佛唐僧这一点蕴含的力量透过了厚皮，震伤了内里。它猛地甩头，另一只牛角如同巨镰般横削过来！
唐僧身形再闪，僧袍被角尖带起的风刃划开一道小口。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交手数回合，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巨牛力大无穷，周身煞气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攻击都开山裂石。唐僧则身法鬼魅，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锋芒，并予以精准反击。他的攻击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每每能打得巨牛痛吼连连。
悟空几人看得心惊肉跳，想插手却发现自己很难跟上那恐怖的速度和节奏，冒然上前只怕会帮倒忙。
巨牛久攻不下，愈发狂躁。它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巨大的前蹄如同崩塌的山岳，裹挟着滔天黑气和万钧之力，狠狠朝着唐僧践踏而下！这一击覆盖范围极大，几乎封锁了所有闪避空间！
“不好！”杨戬神目银光暴涨，就要强行介入。
就在此时，唐僧忽然停住了所有闪避的动作。他仰头看着那轰然踏下的巨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金芒。
他不再试图攻击巨牛的身体，而是双手合十，随即猛然向外一分！
一股无形却浩瀚磅礴的意志，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不是攻击性的力量，更像是一种……叩问？一种直指本心的探寻！
这股意志瞬间掠过了狂躁的巨牛。
巨牛那践踏而下的双蹄，猛地僵在了半空！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猩红的眼中，疯狂和痛苦剧烈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它体内激烈冲突！
它发出一声既非痛苦也非愤怒、而是充满了迷茫和挣扎的嘶鸣！
唐僧凝视着它猩红的双眼，声音清晰穿透它的嘶鸣：“痴儿！还不醒来？！看看你脚下践踏的，可是你曾立誓守护的山川？！”
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入巨牛混乱的神魂！
它僵在半空的蹄子无力地落下，砸起漫天烟尘。它痛苦地摇晃着巨大的头颅，发出一声声混乱的悲鸣，猩红的眼中，那混沌的血色竟开始剧烈波动，偶尔竟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清明！
就在那丝清明出现的瞬间！
巨牛额头正中央，那厚重皮毛之下，突然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若隐若现的金色符文印记！那印记散发出的，竟然是精纯却冰冷的佛门气息！
但此刻，这佛门印记正在微微扭曲波动，仿佛因为巨牛神魂的短暂挣扎而变得不稳定。
透过那波动不稳的印记，唐僧敏锐地感知到，在这巨牛神魂最核心处，除了那佛门印记和滔天怨煞，竟然还有第三股力量！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大地山川的灵韵之力！这股力量正被怨煞和佛印死死压制着，不断消磨。
唐僧瞳孔骤然收缩。
这巨牛，并非单纯被邪法操控的魔物！
它曾是此地山岳之灵！后被佛印镇压，怨气与煞气侵蚀，才化作如今这般模样！那佛印，既是镇压，似乎也是一种……炼化？！
而就在唐僧察觉到这真相的刹那——
嗡！
他袖中那块滚烫的灵山令牌，猛地自主飞出，悬浮在半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直直照向巨牛额间那浮现出的不稳定佛印！
令牌的光芒，似乎正在与那佛印产生某种共鸣，要强行将其稳定下来！
巨牛眼中的那丝清明瞬间被痛苦淹没，发出更加凄厉的嚎叫，猩红的目光再次彻底被疯狂占据！
唐僧猛地抬头，看向那悬浮的、散发着同源佛光的令牌，眼神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这令牌……果然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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