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走，山势越是险恶。枯黑的怪石张牙舞爪，山路窄得只容一人通过，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幽谷。风里那股土腥味混进了别的什么东西，闻着让人胸口发闷。
“这鬼地方……”八戒嘟囔，紧了紧扛着的钉耙，“连根草都不长。”
悟空走在最前，金箍棒时不时戳戳地面，火眼金睛扫视四周：“安静得忒过分了。”
沙僧默默握紧了降妖宝杖。杨戬额间神目微开，流转着警惕的银芒。
唐僧步子很稳，僧鞋踩过粗粝的石子路，没发出一点声音。他袖中的令牌烫得像块火炭，固执地指向山谷深处。
突然，地面轻微震动起来。
咚…咚…
沉闷的声响从深处传来，像是巨大的鼓槌敲打着大地，带着某种让人心慌的节奏。每响一下，地上的小石子就跳一跳。
“听见没？”八戒缩缩脖子，“什么动静？”
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伴随着声响，还有金属拖地的摩擦声，哗啦…哗啦…听得人牙酸。
悟空眯起眼，棍子一横：“正主来了。”
拐过一道突出的山崖，前方景象豁然开朗，却也让几人瞳孔一缩。
那是一片宽阔的碎石滩，对面山壁下有个巨大的黑窟窿，像是某种巨兽的巢穴入口。而碎石滩上，立着十几个身影。
它们勉强还保持着牛的轮廓，但个头比寻常水牛大了两三倍不止。一身皮毛脱落得七七八八，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像是铁锈般的粗糙皮肤。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绿色鬼火。
最骇人的是它们的牛角，扭曲狰狞，闪着金属般的冷光。庞大的身躯上挂着残破的青铜甲胄，上面布满刀劈斧砍的痕迹，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它们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阴冷死寂，却又狂暴异常。
这些魔牛低着头，鼻孔喷出带着冰碴的白气，碗口大的蹄子刨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那咚…咚…的声响，就是它们蹄子踏地的声音。
而在它们厚重的青铜护颈上，赫然烙印着那个熟悉的、低头冲撞的青牛图案！
“就是这帮瘟畜生！”悟空咬牙，看到那图案火气就上来了。
八戒倒抽一口冷气：“娘咧……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他闻到了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就是从这些魔牛身上散发出来的。
沙僧脸色凝重：“不像活物，倒像是……战死的妖兵被强行唤醒了？”
杨戬神目银光照向魔牛躯体，脸色微变：“魂魄被强行禁锢在腐朽的躯壳里，用邪法驱使。好狠毒的手段！”
那群魔牛似乎察觉到了生人气息，眼眶里的绿色鬼火猛地炽烈起来！
“哞——！”
为首一头格外高大的魔牛仰头发出一声嘶哑扭曲的咆哮，完全不似活牛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暴戾。
轰！
蹄声炸响，地面猛震！十几头魔牛同时发动，低着头，挺着那狰狞的巨角，如同一片贴地涌来的青黑色铁潮，朝着唐僧几人发起了冲锋！
它们冲起来地动山摇，碎石四溅，那股冰冷的煞气扑面而来，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
“师父小心！”悟空大叫一声，抡起金箍棒就要迎上去。
八戒吓得哇呀一声，下意识想往后躲，但看师父师兄都没动，也只能硬着头皮举起钉耙。沙僧降妖宝杖一横，护在唐僧侧翼。杨戬三尖两刃刀一振，刀尖遥指魔牛。
就在这铁蹄洪流即将冲到的瞬间！
唐僧动了。
他上前一步，不是躲闪，而是迎向那冲锋的魔牛群。面对那足以撞塌山壁的恐怖冲击力，他右臂抬起，僧袖滑落，露出手臂。
没有耀眼佛光，没有念咒结印。他只是简简单单握拳，小臂肌肉微微绷紧，皮肤下仿佛有淡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然后，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头巨大魔牛的额头，一拳捣出！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点慢，却精准地穿过了魔牛冲撞带起的恶风，避开了那根狰狞的巨角，印在了它额顶正中央！
拳头与牛额接触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刹。
咚！！！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炸开！以拳额相接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透明气浪猛地扩散开来，吹得悟空几人衣袍猎猎作响，地面碎石被清空一片！
那头冲锋势头最猛的巨大魔牛，庞大的身躯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可撼动的金刚之墙！
它的冲势戛然而止！
额头正中，被拳头击中的地方，那青黑色的粗糙皮肤如同脆弱的陶器般寸寸龟裂，裂纹瞬间蔓延整个牛头！裂缝中迸射出刺眼的金芒！
魔牛眼眶里的绿色鬼火疯狂闪烁，发出最后一声短促凄厉的哀嚎，随即——
轰隆！
整个牛头连带小半个身躯，直接爆碎开来！腐朽的骨肉、破碎的青铜甲胄、夹杂着黑绿色的煞气，如同被砸碎的瓦罐般四散飞溅！
无头的残躯晃了晃，重重砸倒在地，震起一片烟尘。
后面冲锋的魔牛群像是被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阵型瞬间混乱，冲势一滞。
碎石滩上一片死寂。
八戒举着钉耙，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沙僧握着宝杖的手松了又紧。杨戬神目中的银光都波动了一下。
悟空眨巴两下火眼金睛，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好家伙……师父这拳头……比俺老孙的棒子还干脆……”
唐僧缓缓收回拳头，手臂上的淡金流光隐去。他甩了甩手，震散沾染的一点黑气，目光冷然扫向其他停滞的魔牛。
那些魔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眼眶中的鬼火明灭不定，蹄子不安地刨着地，发出困惑的哗啦声。
但仅仅几息之后，它们眼中的鬼火再次暴涨，煞气更浓，完全不顾同伴的惨状，发出更加狂躁的咆哮，再次埋头发起冲锋！
唐僧眼神一厉，正要再次出手。
忽然，那巨大的巢穴黑洞深处，传来一声更加深沉、更加暴怒的牛哞！
这一次的哞声，带着实质般的音波，震得整个山谷嗡嗡作响，山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那些冲锋的魔牛听到这声哞叫，竟齐齐刹住脚步，低垂下头颅，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直通巢穴的道路。
巢穴深处的黑暗中，两点硕大的、如同灯笼般的猩红光芒，猛地亮起！
伴随着沉重得让心脏发颤的蹄声，一个庞大无比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踱出。
每走一步，地面就剧烈震动一下。
悟空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唐僧看着那对猩红的光芒，缓缓眯起了眼睛。
袖中的令牌，在这一刻烫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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