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话音还没落，那片黑暗中异变又起。
刚退走的玄蛇并没消失，反而传来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嘶鸣，听着不像威胁，倒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幽绿的光点在黑暗里剧烈晃动。
唐僧眉头皱得更紧。他怀里的黑尊令又隐隐发烫，这次传递出的不再是破碎画面，而是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师父，这长虫搞什么鬼？”八戒凑过来，压低声音，“是不是刚才被打坏了脑子？”
没人理他。
石室地面那些凝结的黑冰，正丝丝缕缕冒出更浓的墨色气息，像活物一样扭动着，不再散逸，反而朝着黑暗深处——玄蛇所在的位置——汇聚过去。空气里的阴寒重量陡增，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白龙守在门口，脸色发白：“不对劲，这气息……在往它身体里灌！”
玄蛇的嘶鸣陡然高亢，充满暴戾，但细听之下，竟夹杂着一丝挣扎。
唐僧眼神一凛：“它不是自己想退。有东西在逼它。”
话音刚落，黑暗深处“轰”的一声闷响，如同擂鼓。玄蛇庞大的身躯被一股无形力量猛地推了出来，重重砸在石壁上，碎石乱飞。它幽绿的瞳孔此刻猩红一片，完全丧失了之前的短暂清明，只剩下疯狂的杀戮欲。
它死死盯住唐僧，或者说，盯住唐僧怀里的黑尊令，涎水混着黑气从嘴角滴落，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还来……”一个沙哑、扭曲、仿佛无数声音叠加的意念，强行挤入每个人的脑海，“把它……还来！”
这意念充满了贪婪与渴求。
悟空握紧金箍棒，啐了一口：“呸！原来是冲着师父你那块破牌子来的！”
玄蛇再次扑上，速度比刚才更快，力量也更狂暴。它不再喷吐玄水，而是直接用庞大的身躯撞击、扫荡，整个石室都在哀嚎，眼看就要彻底崩塌。
“八戒，护住火娃退出去！悟空，左边牵制！”唐僧语速极快，身形一晃，已出现在玄蛇右侧。他避开横扫的蛇尾，一掌拍在冰凉的鳞片上。
这一掌没用蛮力，掌心隐含雷音。鳞片没碎，但一股震荡之力透体而入。
玄蛇身躯猛地一僵，动作出现瞬间迟滞。
悟空瞅准机会，金箍棒抡圆了砸在它七寸位置，火星四溅。
“铛！”如同打铁。玄蛇吃痛，头颅猛地甩向悟空。
就在它注意力被引开的刹那，唐僧双指并拢，指尖一点金芒凝聚如针，闪电般刺向玄蛇猩红的左眼！
这不是要杀它，而是要破掉控制它的那股邪异力量。
眼看指尖就要刺中，玄蛇脑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一只完全由黑气凝聚成的巨手！五指箕张，带着湮灭一切的死寂气息，抓向唐僧的后心！
这一下偷袭，阴狠毒辣，时机刁钻！
“师父！”小白龙在外面看得魂飞魄散。
唐僧却像背后长眼，刺向玄蛇的手指方向不变，左臂猛地向后一抡！手臂划过空气，带起撕裂布匹般的锐响，一道凝练如半月形的金色气刃脱手飞出，狠狠斩向那只黑气巨手！
气刃与黑手撞在一起，没有巨响，只有“嗤”的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放进水里。黑手被从中斩开，迅速消融，但金色气刃也黯淡消散。
唐僧借着对撞的反震之力，前冲的速度再快三分，那并拢的双指，终于点在了玄蛇猩红的左眼边缘！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
玄蛇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左眼里的猩红迅速褪去，变回幽绿，但那绿色黯淡了许多，充满痛苦。它不再攻击，用剩下的独眼恐惧地看了一眼那片黑暗，猛地调转方向，撞碎侧面一处早已开裂的石壁，巨大的身躯硬生生挤了出去，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和满地狼藉。
石室暂时安静了。
只有碎石落地的簌簌声。那片黑暗依旧浓郁，但里面不再有嘶鸣，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
悟空跳到唐僧身边，金箍棒指着那个窟窿：“师父，追不追？”
唐僧没回答，转身看向那片黑暗，目光锐利如刀：“藏头露尾，还不现身？”
黑暗沉默着。
八戒拖着钉耙挪进来，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俺看那幕后黑手怂了，不敢出来见光！”
突然，那片黑暗开始向内收缩，翻滚凝聚，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毫无感情的、如同两点寒星的眼睛。
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底响起：
“金蝉子……令牌……不属于你。”
“交出令牌，否则，西行路上，步步杀机。”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人心底发寒。
唐僧上前一步，挡在徒弟们前面，僧袍无风自动：“属于谁，你说了不算。”
他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开始汇聚，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扭曲。
“要拿，自己来取。”
那黑影似乎对唐僧掌心的力量颇为忌惮，深深“看”了唐僧一眼，身体猛地散开，重新化作无形黑气，顺着玄蛇撞出的窟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室彻底安静下来。
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了块石头。
悟空收起棒子，挠挠头：“师父，那鬼东西到底是啥？还有，那长虫好像……是被逼的？”
唐僧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缓缓放下手。他摸出怀里的黑尊令，令牌温润，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一丝。
“它认识这令牌，也认识我。”唐僧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认识我的前世。”
他回想起玄蛇被控制前那悲伤的眼神，还有黑尊令传来的关于断裂龙角的画面。
“那玄蛇，恐怕不是自愿镇守在此。它更像是……被囚禁于此，连同它的冤屈一起。”
火娃从八戒身后探出脑袋，小声问：“长老，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唐僧收起令牌，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石室，最后落在那黑气消失的窟窿上。
“追。”
“既然有人不想我们继续西行，那偏要走下去。看看前面，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率先走向那个窟窿。外面不再是来时的路径，而是一条通向更深、更黑暗地底的天然隧道，阴风阵阵，不知通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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