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深处比外面更黑，火娃手里的火苗只能照亮脚下方寸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血腥气，混着泥土的腥味。
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前面没路了。一堵粗糙的石壁挡在眼前，壁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绝望地刨过。
“死胡同？”八戒用钉耙捅了捅石壁，纹丝不动。
悟空火眼金睛扫过石壁，忽然“咦”了一声。他凑近些，指着石壁底部一片颜色稍深的区域：“师父，这儿好像……渗过什么东西。”
那片石质带着暗红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血迹中央，嵌着几片黑玉般的碎片，和玄蛇的鳞片很像，但更厚，边缘带着碎裂的痕迹。
唐僧蹲下身，指尖拂过那些鳞片碎片。一股尖锐的痛苦夹杂着滔天的恨意，顺着指尖猛地窜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闷哼一声，手腕微微一沉，将那冲击压了下去。
黑尊令在他怀里骤然变得滚烫，令牌表面那些原本看不清的纹路，此刻竟隐隐发出暗红的光。
“让开点。”唐僧对徒弟们说。
悟空拉着八戒往后撤了几步。小白龙把火娃护在身后。
唐僧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一点极淡的金芒，对着那片沾染血迹的石壁，轻轻划了下去。
石壁如同热刀切油，无声无息地被划开一道口子。没有石头碎屑，切口处平滑如镜。划开的裂口后面，不是实心岩石，而是一片幽幽的、仿佛流动的黑暗。
一股更浓重、更古老的血腥气从裂口里涌出。
唐僧伸手，抵住那裂口边缘，缓缓用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石壁竟被他徒手硬生生向两边掰开！碎石化齑粉簌簌落下，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洞内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悟空都倒吸一口冷气。
里面是个不大的石室，四壁不再是石头，而是某种暗沉近乎黑色的金属，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佛门经文。只是那些经文此刻全都黯淡无光，许多笔画断裂，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破坏了。
石室中央，立着一根粗短的金属柱子，柱子顶端呈碗状。碗里，盛放着大半碗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血液表面，偶尔还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金芒。
一根碗口粗的金属锁链，从血碗正中垂下，另一端连接着地面一个复杂的法阵。法阵的纹路早已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佛门镇压邪魔的样式。
此刻，那锁链断成了几截，散落在地。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挣断的。
“这是……那玄蛇的血？”八戒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唐僧走到那血碗前。黑尊令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令牌上的暗红纹路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碗里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血液，似乎与令牌产生了某种共鸣，微微荡漾起来。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血碗。
“师父小心！”小白龙急声道，“这地方邪门得很！”
唐僧的手停在半空。他目光落在血碗旁边的金属柱上。那里，刻着几个更加古老、几乎被磨平的字符。不是梵文，也不是现今通用的任何文字。
但他认得。
或者说，他体内的某种东西认得。
——“逆鳞之血，封禁于此。”
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印记，形状像是一枚扭曲的种子，又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就在他辨认出那些字符的瞬间，血碗中的血液猛地沸腾起来！暗红血液向上翻涌，在表面凝聚成一个极其模糊、不断扭曲的龙形虚影！
那虚影对着唐僧，发出无声的咆哮。充满了痛苦、不甘，还有一丝……微弱的祈求。
同时，四周刻满经文的金属墙壁猛地亮起残存的金光，如同烧红的烙铁，道道金光如锁链般射向那龙血虚影，要将它打散！
虚影在金光中剧烈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眼看就要消散。
唐僧眼神一寒。
他没去看那龙血虚影，反而猛地转头，看向一侧的金属墙壁。右拳握紧，手臂上肌肉贲起，一股霸道的力量瞬间凝聚。没有金光，没有异象，只是最简单纯粹的一拳，朝着那片刚刚亮起最刺眼金光的经文砸了过去！
“轰！！！”
整个石室剧烈一震！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拳头击中的地方，经文瞬间黯淡、碎裂，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射向龙血虚影的金光锁链应声而断，消散无踪。
那龙血虚影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模糊，却不再扭曲。它朝着唐僧的方向，微微低下头，仿佛行礼致谢。随后，它重新化作血液，落回碗中，恢复了平静。
石室内，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八戒张大了嘴巴，看着墙上那个深深的拳印，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唐僧，半天憋出一句：“师父……您把这……封印……给砸了？”
悟空收起金箍棒，走到那血碗边，探头看了看：“这血里，好像有东西。”
碗底，暗红血液中，沉着一小块非金非玉的黑色碎片，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
唐僧伸手将它捞起。碎片触手冰凉，上面似乎有极细的天然纹路。
就在他拿起碎片的刹那，怀里的黑尊令猛地一震，滚烫感潮水般退去，恢复温凉。而那碎片上的细密纹路，竟与黑尊令边缘某处残缺的纹路，隐隐对应上了。
同一时刻，遥远的西天极乐，某座寂静的殿堂内。
一盏长明灯，灯焰猛地跳动了一下，颜色由金转暗，随即又恢复正常。
看守殿堂的罗汉若有所觉，抬眼望去，灯焰平稳，并无异状。他摇了摇头，继续闭目诵经。
石室中。
唐僧握着那枚黑色碎片，看着碗中沉寂的龙血，又看了看墙上被他一拳砸碎的佛门封印。
“这不是封印。”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石室里回荡。
“这是刑场。”
他抬起手，将那块黑色碎片贴近黑尊令。碎片与令牌接触的瞬间，严丝合缝地嵌入了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处，仿佛它原本就属于那里。
令牌完整了一分，散发出的气息也更加古朴沉重。
唐僧收起令牌，最后看了一眼那血碗。
“走。”
他转身，率先走出这间充满血腥与镇压痕迹的石室。
徒弟们面面相觑，赶紧跟上。
通道依旧黑暗，但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刚才所见，远比妖魔鬼怪更让人心悸。
佛门禁地，囚禁龙血，刑场般的布置，还有师父那毫不犹豫砸碎经文的一拳……
西天取经，取的到底是什么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