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许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倒是陆繁尧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拍了拍千许的肩,道:“罢了,千大人,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我罪大恶极,他不会放过我们的,至于千凝,不管怎样,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毕竟也是六年的夫妻了,君韶不会杀她的。”
他似乎话中有话,千许原本满脸担忧,却在听了这话之后,顿然就冷静下来,沉沉点头道:“没错,陆兄说的没错……罢了,左右逃不过一个死罪,君上若是要杀我们,尽管动手便是。”
君韶定定地看了他们两眼,挥手道:“来人,将他们拿下,留活口,孤王留着他们还有用处。”
“是!”离洛和子冥齐齐应了一声,领着一众黑衣人掠身上前,与那些人交上手。
见众人被制住,千机子绕着夜青玄和君韶几人走了一圈,四周的人只觉有一股看不到的力道从面上荡开,随即便感觉眼前的夜青玄几人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想来是那海市蜃楼阵已破。
君韶缓缓踱步至几人面前,神色看不出喜怒深浅,只是一瞬不瞬地看了几眼,突然一挥手,喝道:“押入天牢。”
立刻有人应了一声,由离洛亲自领队,押着他们朝着天牢去了。
君韶转身看向那些原本降了陆繁尧的人。见他看来,所有人连忙跪下伏地,连声求饶,道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子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君韶,小声道:“君上,他们……”
君韶与夜青玄相视一眼,夜青玄会意,揽着卫黎与千机子一道缓缓离去,君韶也随在其后,沉声道:“杀。”
“君上!”闻言,那些人顿然吓得白了脸色,无力地倒在地上,听着君韶渐渐远去的声音:“我君瓴不需要这种贪生怕、忘恩负义的墙头草……”
子冥心下了然,沉沉叹了口气,看了那些人一眼,对着身边的人挥手道:“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处理掉。”
“是。”
这边厢,离洛正护送着千许和陆繁尧朝着天牢走去,蓦地,他眸色一沉,脚步微微一顿,扬手迎上半空中袭来的那人,只用了三成功力便将那人震了出去。
他似乎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不由紧紧拧眉盯着那黑衣蒙面人看了看,伸手拦住欲要上前的几人,而后自己一步步走上前去,沉声道:“你想救人?”
那人不答,只是看向他时的眼神满是怨恨和杀意。
离洛又道:“就凭你,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他,我若是你,应该就此离开,永远地消失,永远也不再出现在这里,那样,兴许还能保你一命。”
“哼!”那人冷冷一笑,“你以为我很在乎这条命?是,我不想死,但是我不怕死!我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更不会像你一样以德报怨!”
说罢,她再次朝着离洛袭来,离洛动作轻灵,左右闪躲,她根本近不了离洛的身,不由着急了,两眼泛红,从怀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朝着离洛刺来。
眼看着匕首就要到了近前,突然只听有人轻呵一声:“小心!”
随后一道浅蓝色身影跃来,伸手挡在离洛面前,匕首从她手臂上一划而过,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而伤口处立刻便冒出黑血来。
黑衣人见状,吃了一惊,紧紧拧眉看了突然冒出来的蓝若一眼,趁着离洛分神之时,转身掠去。
“蓝若!”离洛大步上前扶住蓝若,借着身后火把的光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伤口,心下微微一凛,“匕首有毒!”
再看蓝若脸色,不过瞬间就已经渐渐变得乌紫,他皱了皱眉,转身冷眼瞪了瞪陆繁尧,而后吩咐道:“你们速速将人押入天牢,蓝若姑娘中了毒,我带她去找王妃解毒!”
说罢,片刻不停留,携了蓝若在侧,提气运功朝着连月阁的方向掠去。
蓝若秀眉紧蹙,时不时侧身看一眼他的侧脸,似是有话要说,又有所顾忌,欲言又止。
所幸,匕首上的毒是常见的毒,卫黎那里备有解药,她给蓝若服了药,又替她清理了伤口,包扎好,末了道:“等伤口好了,我再给你调些膏药涂上,便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蓝若却似根本不在乎这些,垂首勉强轻笑一声,摇头道:“不用了,留着也好,当个纪念。”
卫黎原本打算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宁欢,笑着打趣道:“怎么,不见新郎官,自己寻来了?”
“王妃!”快速扫了离洛一眼,掩耳盗铃的别开视线,“我是担心王妃”
“是是”掩唇偷笑,在宁欢恼羞成怒之前收了笑,对着离洛道:“离洛快回去洞房,媳妇都找来了,还等什么!”
愤愤瞪了卫黎一眼,明明知道她和离洛是假婚,还说些惹人误会的话,真是太过分了,抿紧唇,放心不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旁人都察觉离洛对她不同,她却不自知,罢了,感情的事她插不上手,结果如何看他们两个人造化,“我没事,快些回去吧,”
“好”离洛点了点头,走到宁欢身边,和她徐徐出了门去。
一夜无声无眠,只有大雪纷纷飘落,第二天一早起床一看,前一天的很多印记都已经被再度遮掩。
夜朝的早朝,氛围格外严肃,高义同当中宣读了一份加急传信:
“夜帝尊前,敬禀者,传此噩耗非吾本意,然事已发生,不可不告知。贵朝使臣玄王殿下及王妃二人在君瓴游历多时,正欲回朝,云州皇城突遭刺客夜袭,损伤惨重,宫宇被毁,玄王夫妇亦遭受牵连,伤及性命。吾对此事深感痛心遗憾,而今刺客虽然已被斩杀,吾心依旧难安,自知有不可推卸之责,特亲自修书一封于夜帝以告之。为表歉意,君瓴今奉上银两、雪莲、雪参贡于贵朝,并甘愿舍出朔阳城让与贵朝,愿两朝勿因此事而伤及和气,能常年修好,百姓和乐安宁……”
念到这里,莫说堂下朝臣,就连高义同也脸色煞白,颤巍巍地看了正端坐龙椅上、神色沉敛的夜华修一眼,“这落款,是君瓴的君上,君韶。”
堂下的朝臣瞬间炸开了锅,他们倒是没有在乎君瓴送了多少东西来,而是纷纷惊愕——
玄王殿下和玄王妃……死了?
夜华修伸手接过信看了两眼,眉角微动,却是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收到了一份夜青玄的亲笔信,信中将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及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眼下他倒是并不担心他们二人的安全问题。
“众卿……”他将那封信捏在手中,淡淡开口,瞬间将满堂的嘈杂声压了下去,一双无波无痕的眼睛扫过众人面前,他故作神色凝重道:“对此事有何看法?”
“皇上,老臣有话要说。”一名已经年迈的老臣从人群走出,正是右相,见他步履有些蹒跚,夜华修抬手道:“老丞相年岁已高,站着说话多有不便,来人,赐座。”
闻言,立刻有人搬了座椅上来给右相坐下,右相谢了恩,缓缓道:“皇上,此番玄王殿下和王妃在君瓴遇害,怕是情况没那么简单,虽然君瓴说了要以朔阳城作为赔偿,可是,有玄王殿下在,又何愁区区一个朔阳城?那是多少个州城也换不来的啊,此番刚到了君瓴没多久便遇上这等事情,难保不是君瓴居心叵测,故意为之,还望皇上明察秋毫,弄清其中真相,也好还玄王殿下一个公道啊。”
听他这么一说,众臣纷纷附和,在场不少人都是亲眼见了当初皇城及莫凉城被困,玄王夫妇二人是如何力挽狂澜、打破僵局的,心中对二人钦佩有加,而今突闻噩耗,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唔……”夜华修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从梁恕和莫启凌身上一带而过,两人当机会意,相视一眼,而后梁恕上前一步,对着右相行了一礼,道:“老丞相心系夜朝安危,忧国忧民,能这般为玄王殿下和王妃着想,他们若泉下有知,定感欣慰。只是,卑职心中有些疑惑不得不说。”
顿了顿,他又转向夜华修道:“若说君瓴是有心想要害了玄王殿下和王妃,似乎有些不妥,众所周知,当初莫凉城被困,万俟禄出铁骑攻城,君瓴的十万兵马就在北门不远处,君韶若当真想要谋害玄王殿下,大可借势推波助澜,攻入莫凉城,捉了玄王殿下,而不是与其私下协商,答应不出兵。
便是当时另有原因,那在玄王与其一道前往云州的途中,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玄王殿下,那时还在我夜朝境内,想要推卸责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何必将人带回君瓴,住了这么久了,突然又要谋害玄王?
臣以为,既是连不出兵这么大的事情都能答应,想来君韶和玄王关系不错,正也因此才会邀玄王前往云州,玄王也才会甘愿前往。此番传此噩耗来,想是君瓴当真出了事,诸位大人或是不知,前不久我朝探子来报,君瓴皇宫出了事,夜半宫中传出一声巨响,后来得知是有人悄悄在后宫地下挖了一个很大的地下密室,所幸被君韶及时发现了,那些贼人便炸毁了密室,结果惹得后宫地面坍塌。如果臣所料不假,此番行刺君瓴皇宫的刺客定然就是挖地下密室的那群人。”
闻此一言,众人纷纷露出愕然的表情,似乎没想到君瓴最近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下意识地朝着右相和夜华修看去。
右相年迈体弱,常年居于莫凉城,自是不知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听梁恕这么一说,不由愣了愣,道:“竟有此事?难道……玄王当真是被无端牵连其中的?”
夜华修颔首道:“梁将军所言,朕可以证明,朕也收到了一些隐卫打探来的消息,君瓴确实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