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向右相看去,“老丞相心中所念所想,朕都明白,您是不愿玄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朕的心里也很难过,可是眼下我们却不能只站在恩怨情仇这一面去看,君瓴与我夜朝百年交好,虽然这期间关系微妙,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可是之前莫凉城被困之时,君瓴的表现,足以让朕将其视为友邦。
此番玄王夫妇二人遇难,诚如梁将军所言,君韶那么聪明,如果他真的要害玄王,不可能等到玄王进了云州城才动手,更不会为了杀玄王而甘愿丢了朔阳城,所以朕相信这确实是个不可估料的意外。”
一名身着深色长袍的老将问道:“那,君瓴奉上的这些东西当如何处置?”
夜华修略一沉吟,扬手道:“君瓴与我夜朝百年来一直和平处之,互通有无,乃是友邦,且我夜朝泱泱大国又怎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朔阳城?此番若因玄王之死而收其朔阳城,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夜朝恃强凌弱、趁人之危?朕觉得这朔阳城我夜朝要不得,如此可让君瓴及诸国看到我夜朝的宽和待人,更能显我大国风范!”
闻言,众人齐齐行礼,道:“皇上英明——”
夜华修挥挥手,喝道:“霍大人。”
霍玉鸿立刻起身出列,“臣在。”
“朕命你即刻拟诏一份传于君瓴,这些金银药材我夜朝收下了,至于这朔阳城,还是君瓴的,此后两国应该更加友好团结、互帮互助、一致抗敌才是。”
“臣遵旨。”霍玉鸿轻吐一口气,淡淡一笑,朝着身边的莫启凌看去,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而不同于夜朝氛围凝重,云州城内一片喜气盎然。
一大早,宫中传出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坏消息是皇宫昨夜遭大批刺客夜袭,死伤无数,宫中诸多守卫被杀,就连玄王夫妇也被波及,遭刺客所杀,国丈千许亦是因为保护王后而死于刺客刀下,而那些刺客则是早已在常宁宫后院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密室,藏匿其中。
好消息则是,就在刺客步步紧逼新殿之时,有人突然出现挡住了刺客,救下了君韶,而这个突然归来、又对皇宫十分熟悉之人,正是前太子君曜。
消息一经传出,几家欢喜几家愁,其中有不少老臣心明如镜,心领神会,一笑置之,并不多言,倒是有些近两年才入朝为官之人颇为不解,连连追问一些关于君曜的事情,所有老臣却是缄口不言。
至于其他的一些宫人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很多人都知道昨天晚上宫中出了事,闹出了很大的响动,而且前些天的塌陷众人也都知晓,所以对于前面的那个消息,众人倒是没有多少疑虑,可是后面前太子君曜回宫,却是原封不动地也住进了玄王一行人住的连月阁,甚至,就连君曜身边的人也和玄王身边的人无异,这倒是奇了……
不过午时,君韶便亲自下令,将宫人进行了一番大的调整,之前的宫人南北宫对调不说,入连月阁伺候的六个宫女两个太监全都是新近的人,且个个都是这一批中挑出来的最聪明的。
半天时间,连玥阁还是原来的连玥阁,却又和之前的连玥阁大不相同了。
定定地站在院子里的雪地里,看着似乎焕然一新的屋阁,卫黎隐隐明白了前一天晚上她睡得朦胧间,夜青玄跟她说的话。
他说,过了今天,明天就会一切都变得不同了,不过你放心,不管这世事如何变迁,不管是我夜青玄还是君曜,我都是你的夫,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
后面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她就不记得了,他的怀里很暖也很稳,她渐渐睡得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想什么?”夜青玄从身后走来,踩在雪上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卫黎回过身来,竟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这里站了许久,腿脚都有些麻了。
“如今局势已定,待宝宝出生,我就该离开了,”细细算来,留给彼此的光阴已然所剩无几。指尖轻抚上隆起的腹部,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算过了,产期在三月,离开前我想再去一趟姑苏,”
心跟着抽了抽,扬起唇角,轻声应道:“好”
连日落雪,卫黎懒得出门,窝在被窝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文竹回信,已经到了姑苏,春风不渡聂无衣已经接手近半,她原本打算让鹿呦同他们一起回去,鹿呦坚持跟着她,不肯离开,
把信递给鹿呦,只要想到不久就能前往姑苏,止不住的开心,“文竹在信中说,他们在姑苏等着我们,过段时间,就能见到他们,不知道不浊长成什么样子,”
突然发现手指开始虚幻,没由来一慌,压下心底的不安,抬起头,对鹿呦道:“呦呦我突然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拿些点心,”
鹿呦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转身去厨房给她拿点心,
与此同时,夜青玄正与君韶对奕,黑子忽而掉了下去,不知为何,心口慌的厉害,起身疾行,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运功略至连月阁,忽视宫人,直奔主院,推开门看见卫黎安然无恙,未等他放松绷紧的神经,便见卫黎的身体渐渐虚无,
“不!”惊慌失措的扑过去,想要抓住她,手指却穿过她的身体,呆滞、错愕、奔溃,夜青玄想要抓住她,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她的身体,“阿黎,阿黎!”
“原以为可以等到孩子出生,没想到最后还是失算了,”虚握住他的手,冲他缓缓摇头,如今她最放心不下就是鹿呦,她性子执拗,她怕她冲动行事,“阿玄,告诉呦呦,我在宫中待的烦闷,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要去宫外看山看水,大漠草原,也许哪一天我玩累了,就回来了,也许我会找一个平静的小镇,继续行医,”
君韶刚踏至连月阁,便听得夜青玄撕心裂肺的吼声如惊雷般炸响:“阿黎!!”声震四野,蕴藏着无尽的悲恸与绝望,直教人闻之心颤。
加快脚步,入眼夜青玄跪坐在地上,房间内没有卫黎的身影,
“离洛”许久,夜青玄动了动,身体一晃,离洛上前一步,夜青玄站直,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日起程,”
离洛道:“是”
他缓步踏入里室,声音轻若耳语:“放出消息,就说是太子妃生性不喜拘束,已启程四处游历。”
子冥下意识看向君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七年前繁宁以及未出世的孩子自尽,七年后卫黎病逝,连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离开,除了病逝,他找不出其他理由,就算是意外,也该有尸体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韶神色微动,带着人退出去,此事除了当事人,恐怕无人清楚,
消息一出满朝皆惊,纷纷上书,要求太子妃居于东宫安胎,君韶不予理会,
两日后,君韶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夜青玄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有种预感,他不会再回来了,
温子然刚刚回来,整个人云里雾里,“君上玄王……太子妃真的去游历了?”
无人回答,半年后,君瓴太子君曜酒后坠湖,太子妃卫黎下落不明,
聂无衣携妻在城外迎接夜青玄,夜青玄下马,望着熟悉的面孔,所有人都在,独独没有她,
昨夜飘起雪,夜青玄负手站在窗前,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不知她是否也曾站在这里观望,
周时𭖂起身,俯视楼下,“太子今后有何打算?”
一片雪花悠悠飘落,轻轻停留在掌心,旋即便化作一滴冰凉的水珠。手臂无力地垂下,眼下的乌青与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格外明显。“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姑苏。”
周时𭖂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君韶多次来信,催促夜青玄回朝,夜青玄始终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深夜,夜青玄从周府回来,经过湖边,隐约看见卫黎,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身体失衡掉进湖中,坠入湖底,
侍卫发现时,已经寻不到夜青玄,
君韶责罚夜青玄亲卫五十杖,祛除其所有亲卫职位,驱逐出云州,永不得踏入云州半步,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年后,离洛和秦钟舸再次聚在莫凉城,彼时他们身边都有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