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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态枪火(上)

存在集

战后酒馆是英伦军人的归宿,一位穿着笔挺西装马甲的侍者,手中端着酒杯,步履优雅地走来。在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种无助,那是敦刻尔克的法国人的眼神,那是战争与和平交织的复杂情感。我仿佛看到了一位妇人,在战壕中倒下,她的黄色发丝沾染了泛红的泥土,她抱着孩子,向着海岸线奔跑,却最终倒下,让英吉利海峡也染上了一抹红色。

往事再次在烟圈中捉迷藏,而烟圈随风而逝,如同我们无法挽留的时光。在屋角的空间里,静静地放着一瓶暴虐的威士忌和一方块窒息的空气。在两杯威士忌之间,情感的藕丝开始缠绕,它们是生活的苦涩与甘甜。

时间,它永远不会感到疲惫,长针永远在追求短针,即使在无望中也不曾停歇。火光中,孩童的泪水随着火焰的跳动而落下,它们在空气中挥发,化作了无形的哀愁。

音符以步兵的姿态进入耳朵。德国人的进行曲,在黄昏的云彩出现。他们高举起右手,恭迎着恶魔。冲锋枪在腰间。这是沦陷的巴黎。

——香槟,琳达说。

——为什么要喝香槟?我问。

——因为胜利,琳达答。

我向侍者要了两杯香槟。

——常常独自走来喝酒?琳达问。

——是的。

——想忘掉逝去的战友?

——想忘掉活着的自己。

冷酷的军装犹如冰块一般,在酒杯里游泳。不必想象,琳达并不清楚我说的话。

战士未必全是正义的;尤其是在枪林弹雨中,万人坑的血污,早已无法洗去。

一杯。两杯。三杯。四杯。五杯。

我醉了。脑子里只有倒在敦刻尔克的妇人。

我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我梦见万人坑的骸骨在挣扎。我梦见高尔夫球手挥棒打出求救的信号弹。我梦见一群政客在抢啃骨头。我梦见丘吉尔在中东里放火。我梦见不列颠岛陆沉。我梦见德军士兵在我梦中做梦而又梦见了我。

我梦见我被处决

我倒在集中营血液浸泡着尘土然后穿着德军军犬在我身上踏过撕咬着我的血肉

然后我只剩下骸骨

犹太人在为我祈祷

苏联军官向着我的骸骨行礼

然后在英军的轰炸中化为尘埃

我梦见我娶了琳达

她穿着华美的婚纱

接着婚纱变为了医疗兵的军装

她在血污中感染了天花

军营里每个人都在咳嗽

然后她倒下了

战地里的牧师为她举办葬礼

画师用血迹为她画了一副圣母玛利亚

我梦到了我执行北非的空投任务

我从高空落下云层从身边略过

然后我降落在沙漠之中

看到了和平

但是那些只是海市蜃楼

我被意大利人包围

我梦到了犹太人和希特拉在同一个宴会

他们手牵着手欢声高歌

然后我醒了

琳达已经远去,醒来头疼依旧萦绕,想起未写的战后报告更加混沌。我踏入那家熟悉的小商店,随手挑选了一瓶威士忌。步履沉重地返回家中,却迟迟未能将那琥珀色的液体倒入杯中。战后的报告,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胸口,我必须完成它。我摊开了那张25×20的原稿纸,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不安与烦躁。

(德国的解放已经过去一年多,时间的流逝似乎并未带走战争的阴影。我不知道,除了那些永远沉睡的英灵,还有什么值得我去书写。在法国,每一个目睹军装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哪怕是来自盟友的英美法军装,都足以唤起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远东的战火再次燃起,短短一年不到,又有多少人将献出生命。)

我苦笑着,走到桌边,揭开了那瓶威士忌的瓶盖。随着瓶塞的轻响,我斟满了一杯,那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我端起酒杯,让那股浓烈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也许,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让我暂时忘却那些沉重的负担。

(如果命运允许,我将执笔撰写一部中篇小说,题为《柏林城的屠戮》,揭露联盟军在柏林的无差别杀戮。德国工人,每日仅以面包蘸糖水为食,生活在恐惧之中,只因他们是德国人,便遭受联盟军的无情报复。这究竟是解放,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侵略?我们声称为了世界和平而战,但如果英美苏法侵略他国,难道就成为了正义的化身吗?中东的阿拉伯人对此恐怕难以认同。

我不得不撰写战后报告,因为战争的漩涡无人能够逃脱。当我刚回到英国时,迎接我们的是鲜花和掌声。然而,战争的胜利背后隐藏着失业的阴影,许多士兵甚至无力购买面包。与此同时,国王在温莎城堡享受着安逸的生活,丘吉尔则抽着雪茄,周游世界。曼彻斯特的工人们因为失去了战时的武器订单,生活比战前更加贫困。这,就是所谓的胜利吗?

如今,我们与苏联的关系日益恶化,或许有一天,我们将不得不与那些曾经并肩进入柏林城的战友兵戎相见,那时,他们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今年的纽卡斯尔,阴雨连绵,阳光已成为稀客。某日清晨,一位住在二楼的舞女乘坐汽车归来,发现门外躺着一个醉酒的退役士兵,她遭到了强暴,这样的新闻日益增多,昔日的英雄如今变成了恶魔。当警察赶到现场时,舞女遍体鳞伤,而那名士兵却在狂笑不止。)

我再次轻笑,这苦涩的笑意中蕴含着对过往的无奈和对现实的讽刺。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那烈酒如同我心中的火焰,点燃了回忆的火花。我开始着手撰写战后报告,笔尖在纸上跳跃,试图捕捉那些逝去的瞬间。(昨天我写到了敦刻尔克的逃亡,然而我并未身处前线,我该如何下笔呢?)这问题在我心中回响,我举起酒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那酒精的灼热似乎给了我灵感。(一艘艘民船上,瘫坐着英美联军的士兵,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迷茫。岸上的火焰如同吞噬希望的巨兽,照亮了法国士兵绝望的脸庞,他们不愿离开自己的家园,但战争的残酷迫使他们踏上逃亡之路。在岸边,一个德军士兵手持马克沁机枪,眼神空洞而麻木,他机械地扫射着,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杯。两杯。三杯。四杯。

我搁下笔,雨仍旧无情地敲打着窗户,仿佛连天空都在为这场悲剧哭泣。屋内的吊灯在狂风中摇摆,透过模糊的玻璃,我似乎看到了英吉利海峡上那些漂泊的民船,它们在风雨中挣扎,如同被命运抛弃的孤儿。

船尾,两个士兵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一个是来自格拉斯哥的亨利,年仅二十一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另一个是来自波尔多的安东尼,只有十六岁,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恐惧。

他们的目光相遇,却无法通过语言沟通。在这片混乱与死亡交织的海域,他们的相遇不过是命运的一次偶然安排。突然,一颗来自岸边的流弹,带着死神的召唤,穿透了亨利的头颅,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他的身体重重地倒下,血水与雨水混合,染红了甲板。

安东尼,这位刚刚认识的战友,只能无助地哭泣。他听不懂亨利临终时的遗言,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不甘。亨利也听不见安东尼的安慰,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力和悲伤。在死亡面前,他们的语言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亨利在最后的时刻,颤抖着递给安东尼一张血迹斑斑的照片,上面是一位温柔的女人,背后是一串模糊的地址。这是他们在这场残酷战争中唯一能够理解对方的纽带,是亨利留给安东尼最后的遗物。

安东尼紧紧握着那张照片,感受着亨利手中传递的余温。在这片无情的海域,两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战火与死亡的阴影下,戛然而止。

(政客们正在讨论犹太人的问题。其实,答案是很容易找到的。)

(只是他们不愿意把得手的德意志分给这些犹大的后人一分一毫。)

(如果说丘吉尔是英国王室的英雄,相信谁也不会反对。)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丘吉尔只不过是另一个战争狂魔。)

(但是,没人在意丘吉尔是个怎样的人,战争有多么的残酷,如果丘吉尔现在要英国人去占领火星,被荣誉感裹挟的英国人也会同意的。)

(丘吉尔从来就不是正义的,如果你问非洲人或者中东人或者印度人,他们会说:“丘吉尔比希特拉更可恶……”)

(然而用英国人的眼光来看,丘吉尔是个英雄。)

(如果丘吉尔是个英雄,他为什么不愿意释放监狱里的苏联人。)

(然而用国王的眼光来看,丘吉尔是个英雄。)

(还是听丘吉尔的自白吧:“我们不关心战争的起因和来龙去脉,只关注战争的结果。”……)

(毫无疑问,丘吉尔是个战争贩子!)

(他不满意“与德求和,当个维希英国”!)

(德莱顿曾经讲过:信心可以使一个人得以征服他相信可以征服的东西。)

(所以,丘吉尔在希特拉屠杀犹太人之前,就用同样的手法屠杀印度人了!约莫五年左右希特拉才侵占奥地利,墨索里尼才放毒气弹。约莫八年之后,日本人才进入北京……唉!何必想这些呢?还是喝点酒吧。)

一杯。两杯。三杯。

喝完第一杯酒,有人敲门,是包租婆,问我什么时候缴房租,然后眨眨眼她还在看着我。

喝完第二杯酒,有人敲门,是军队的长官,问我为什么不将战后报告送去,然后眨眨眼他变成了送报纸的。

喝完第三杯酒,有人敲门,是一个不相识的、骨瘦如柴的中国男子,问我早晨回来时为什么夺去他儿子的生命,然后眨眨眼他消失了。

(丘吉尔也是一个酒徒。)

(酒不是好东西,应该戒绝。——我想。)

现实是世界上最丑恶的东西。我必须出去走走了。雨已停,满街都是闲得发慌的忙人乎?不一定。有些忙人却抵受不了酒吧的引诱,睁大如铃的眼睛。(酒吧里的女郎都很美,美得教人希望她们是与自己一同入眠。我在敦刻尔克见过一个女郎,她脸颊很美身材高挑,只因是个犹太人便死在德军枪下。我在撤退的民船上看着她倒下,眼睛已失去生气,但仍旧觉得她很美。——一种稀有的恐怖之美。)于是,我也养成了去酒吧的习惯,即使无意隐遁于虚无飘渺中,倒也常有不着边际的希冀。于是,有温不知来自何处,酒吧卡座上,突然出现一对闪熠似钻石的眸子。

喝杯咖啡?琳达说。

——只想喝酒。

随即是一个浅若燕子点水的微笑,很媚。上楼时,举步乃有飘逸之感。这家酒吧,有个东方名字。它的二楼,有抽雪茄的富人;也有喝啤酒的工人。灯光如小偷般隐匿于灯罩背后,幽暗的迷漫中,无需胆量,即会产生浪漫的怀思。我曾经不止一次梦见过她。最后的一次,她死在战争的天花中。我失笑,仿佛昨夜的梦与此刻的现实都不是应该发生的事。

我常常以为中了邪,被什么妖魔慑服了,呷一口酒,才弄清楚糊涂的由来。

她的眼睛是童真的。但是她有许多妇人都梦寐以求的身姿。眼眶涂着一圈红色,过分齐整的牙齿失去真实的感觉。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这个世界剩有的安逸。

我怕。我变成一个柔弱者。面对生活的艰辛,我依旧强硬不起来。

在琳达面前,我永远是一个柔弱者。

在琳达面前,我的感情被肢解了。

在琳达面前,我必须隐藏自己的软弱。

在琳达面前,我像小孩见到许久未见的母亲。

在琳达面前,我擎起白旗。

她的笑与她的眼睛与她的牙齿与她的头发与她的思想与她的谈吐与她的吸烟的姿势与她的涂着橙色唇膏的嘴……

全让我想依靠!

情绪如折翼的鸟雀,有逃遁的意图而不能。她对我并无需索;我对她却有无望的希冀。她知道我穷,所以重来不渴求什么。

我对此十分内疚,只能举杯将酒一口饮尽。她也举起酒怀,呷了一口酒,忽然转换话题:

——找到工作没有?

——仍在写战后报告。

——回忆战争很痛苦。

——总比挨饿好。

——眼前有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什么工作?

——吃药。

——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认识一个退伍旅长,很有钱,为人极其拘谨,也极其老实,平常不大出来走动。自从认识我之后,常在办公时间偷偷地走来找我,让我找人试试这个款“安眠药”。

——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为你睡眠担忧,尼--你应该试试这款药,我想你能睡个好觉,而且还有不错的报酬!

——这个药真的有用?

——至少梦里没有子弹。

——换一句话说,你要我当你的小白鼠。

——不全是,这款药工党一直在犹豫,你作为一个战士会是一个不错的说客。

——你要我去游说工党?

——一点也不错。

——我向侍者又要了一杯酒。琳达说我不应该喝得那么多;但是我还在想着敦刻尔克。我没有作任何决定,只管倾饮白兰地,当我有了三分醉意时,她算账付钱。临走时,她说:

——如果你肯这样做,打一个电话给我。

潮湿的记忆。

现实像胶水般粘在记忆中。张伯伦手里的协议,嘲笑了每一个渴望和平的人。落雪日张伯伦承诺的下一代人的安逸,只持续了一年。

轮子不断地转。丘吉尔的拒绝阻止了维希英国的出现。他在议会的演讲。激励了纺织厂的女工。货轮上的水手。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议会支持。国王的支持。普通人那怕拒绝也是无用功。

轮子不断地转。从阿尔登来的德军,把法国人打得落花流水。佛兰德成了孤岛,被德国人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一个的战士倒在前往敦刻尔克口岸的路上,英吉利海峡被血液染红了,法国沦陷了!欧洲沦陷了!

轮子不断地转。德国的战斗机从欧洲而来,炮弹落在了不列颠尼亚的海岸线上。那个怀孕的女人抹着泪水与汗水搭建着防御工事。而人们只留意到了公主的广播。公主的作秀可能比起一个刚结婚就丧夫的怀孕妈妈更鼓舞人心吧。这场空中的激战持续了半年。无数英德的青年从深空坠入海底。

轮子不断地转。我空降到了北非。看着埃塞俄比亚的黑人赤身裸体提着步枪融入黑夜中。被俘虏的意大利人没有丘吉尔描述的那么不通人性。他们的眼中满是迷茫。他们有很多十五六岁的孩子投降时止不住地哭泣。他们和我们在战俘营里踢了场球,也尚算愉快。

轮子不断地转。无上荣光的皇家海军也吃了败仗。整个大西洋藏匿着无数德军潜艇。亚洲的日军也在吞噬亚洲。我在沙漠里常常想念纽卡斯尔的天空。非洲太热了。坦克扬起尘土。几英里外有德军的集中营。每天能听到枪声。我是军队的叛徒。长官喜欢格杀勿论,我却放走过几个意大利孩子。每天皮肤被烈日晒得干巴,连受伤时的血液也不能温润。

轮子不断地转。德军向苏联进攻。一九四一。我们在军营里看了《大独裁者》。而有些英国人觉得苏联被进攻英国就轻松了。有些政客甚至十分反感《租借法案》。

轮子不断地转。意大利的登陆战争开始了,原来意大利的军人不是不会打仗,而是不会侵略。十字架。送行墨索里尼的刽子手。落地。欢呼。这就是胜利吗?可耶稣三天后就复活了,墨索里尼会不会也重新归来?

轮子不断地转。开罗的会议。丘吉尔说要对日作战。解放东亚,解放中国。而香港呢?香港的解放是不是解放?我去过香港。我看着那些大英帝国的骄傲对华人趾高气昂。渔夫。淹死在海浪中。

轮子不断地转。德黑兰。德国的处决在德黑兰。“我们这一代的和平”终于要来了吗?还是说在十来年之后重蹈覆辙。东亚还在战火之上,欧洲人已经在瓜分德国,我们在民众的欢呼中回国。苏格兰人第一天和英格兰人拥抱亲吻。

轮子不断地转。我打开了广播。伦敦电台广播雅尔塔会议结束。分赃。柏林墙建了起来。西柏林的东柏林人永远回不到家乡。也有回去的,那些叫做“情报人员”。为什么解放了柏林,胜利却不属于柏林人。

轮子不断地转。波茨坦宣告了日本人的死刑。东京也会像柏林一样吗?没有美酒,只有血液,我们是救了谁?军情处的人问我愿不愿意去中东。炽热的太阳。没有人知道伊斯兰人与波斯人的未来。没有人知道金字塔的每一块砖会分赃给谁。没有人知道耶路撒冷。没有人知道大马士革。没有人知道开罗。没有人知道卡萨布兰卡……

轮子不断地转。大火燃尽了京都。

轮子不断地转。天皇投降了。在长崎广岛的尘埃消散后。辐射。有一则新闻是一个歌伎抱着腐烂的母亲。东亚的慰安妇从中国人朝鲜人变成了日本人。安慰的对象变成了美国人。

轮子不断地转。我没有前往中东。工厂慢慢都停了。一个女工从建炮弹变成了接受富贵男人的炮弹。失业。失业。失业。

轮子不断地转。噩梦袭来。酒精才能治愈噩梦。一个断了双腿的战友,没钱饮酒就吞下的子弹。受伤的躯体仍须阿司匹林治愈。受伤的灵魂仍须酒精麻木。写战报的人都在制造谎言。白兰地。将回忆浸入白兰地。所有的战火都是潮湿的。

这条街只有充满醉意的堕落气息;但是世俗的眼光都爱绅士的优雅。我忘记在吐司店吃东西,此刻倒也并不饥饿。醉步踉跄,忽然忆起口袋里的报告尚未送去。

我是常常搭乘三等列车的。

有个穿工作装的瘦子与我并肩而坐。此人瘦若竹竿;但声音极响,说话时,唾沫星子四处乱喷。售票员咧着嘴,露出一排烟苟染黄的牙齿,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利物浦的足球队昨晚捧起了奖杯。

(足球不过是让一群酒徒可以通过不喝酒的方式发泄罢了,我想。足球不是商品,所以贵族和资本家们不会在意。足球不过是让那些想要罢工的工人用掉罢工的力气罢了。)

走进军情处,将报告放在领导的桌面上。时近深宵,领导也该休息了。

回到家中依旧是威士忌的诱惑,酒如同防腐剂并不能改变人的死亡但能保持表皮完好。

现实仍是残酷的东西,我愿意走入幻想的天地。如果酒可以教我忘掉战火,又何妨多喝几杯。理智不良于行,迷失于战争的浓雾中,莫知所从。有人榨取不到金钱,竟把工人的血肉分而食之。

一杯,两杯。

魔鬼修改了圣经,把撒旦的主张说成是耶稣的指引。人人都想捉住窃取财富的犹大,却不知财富藏在背负着的十字架上。

一杯,两杯。

扬克仍在提出问题。他很年轻。我想仿效鸟雀远飞,一开始,却在酒杯里游泳。

恶魔在苹果树上狂笑,心情之愉快,一若在黑暗中对夏娃说了一句猥亵的话语。

突然想起亚当·斯密的那句“人天生,并且永远,是自私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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