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灯的火苗在苏暖瞳孔里跳动。
陆沉的手还撑在门框上，掌缘被金属边划出一道血痕。芯片从裂开的吊坠里滑出来，落在调香台的白瓷盘上，发出极轻的"叮"一声。
"这是气味分子图谱。"苏暖用镊子夹起那片比指甲还小的金属，声音哑得像被烟熏过，"我父亲最后的研究成果。"
屋外警笛声忽远忽近，泡泡焦躁地用爪子扒拉她的小腿。陆沉忽然单膝跪地，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火灾现场的废墟前，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个小女孩，两人胸前都戴着鸢尾花形状的工牌。
"苏明远教授。"他指尖点在男人脸上，"当年为陆氏研发防火香氛的首席调香师，也是..."
"也是害死三十八人的纵火犯。"苏暖猛地合上瓷盘，金属碰撞声像一记耳光，"至少新闻是这么写的。"
凌晨三点十七分，陆沉的手机屏幕亮起第七次。
母亲发来的消息堆满锁屏：「立刻回家解释」「董事会要求冻结你的权限」「林家的女儿明早到」。他按下静音键，目光落在苏暖颤抖的肩线上。女孩正用溶剂清洗芯片，后颈处露出一截浅色疤痕——和他在火灾现场找到的工牌断链痕迹完全吻合。
"警方当年在香料储藏室检测到白磷。"他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浸了冰，"但没人解释为什么防火系统会失效。"
苏暖的镊子尖在芯片上打滑。她当然记得那天刺耳的警报声，记得父亲把她塞进通风管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暖暖，记住雪松的味道」。
泡泡突然冲着露台狂吠。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无人机掠过玻璃窗，摄像头红光一闪即逝。
"合约要加一条。"
苏暖把芯片推过桌面，金属表面倒映着陆沉眉骨的阴影。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帮我查清火灾真相，我配合你完成气味实验。"
陆沉的睫毛颤了颤。他想起急救病床上闻到的蜜桃香，想起监控里她偷偷复刻雪松香水的执着。AI系统分析报告此刻就躺在他手机里，那个标红加粗的结论像烧红的烙铁：
【实验体X对特定对象的气息依赖度达89%，疑似创伤后情感代偿】
"成交。"他抽出钢笔在合约末尾补条款，墨水晕开在"肢体接触"四个字上，"但有个条件。"
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一滴墨将落未落。
火灾当天的空气。"
苏暖的呼吸停滞了。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不仅是吊坠，还有张写着「7.16配方」的便签。这些年她试过上百种组合，却永远复刻不出记忆里那股带着焦苦的雪松香。
"你知道这不可能。"她攥紧拳头，美甲嵌进掌心的刺痛让人清醒，"所有香料在高温下都会..."
"用分子还原法。"陆沉点开平板，三维建模图上跳动着无数化学式，"我重建了火灾现场的气流模型。"
屏幕光线将他侧脸分割成明暗两半，苏暖突然发现他右耳后有一小块皮肤颜色异常——是植皮手术的痕迹，和她手背上的一样。
泡泡的尾巴扫过她脚踝，像无声的催促。
晨光爬上窗台时，合约已经签好。
陆沉把文件装进密封袋的动作近乎虔诚，仿佛那不是商业合约而是某种秘密协议。苏暖看着他将芯片放进特制容器，突然按住他的手："你还没说加这条的原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天救我的调香师身上有蜜桃香。"他声音很轻，目光却钉在她锁骨间的疤痕上，"和你车祸那天的气息一模一样。"
烤箱定时器突然响起，林小夏昨夜留下的舒芙蕾烤过头了。焦糊味弥漫的瞬间，陆沉条件反射地摸向口袋里的哮喘喷雾——却在中途改为整理领带。这个细微的破绽被苏暖精准捕捉：他在撒谎。
合约生效的第一项实验来得猝不及防。
"拥抱监测，现在开始。"
陆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暖的鼻尖正抵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医疗手环在他们相贴的腕间闪烁，实时传输着心率、皮电反应和血氧数据。
"二十秒。"她闷声报时，耳膜里灌满对方的心跳。奇怪的是这频率与AI实验室的模拟数据完全不同——更乱，更热，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陆沉突然动了动手指。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后颈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车祸缝合线的触感。苏暖猛地抬头，撞进一片深海般的眼睛里。
"你的瞳孔..."
"扩张了37%。"他截住话头，喉结滚动的频率与医疗警报同步，"说明实验起效。"
泡泡叼着狗绳挤进两人之间，尾巴抽在陆沉小腿上，像在拆穿某个拙劣的谎言。
实验日志第三页，苏暖发现了夹层。
泛黄的新闻剪报上，父亲的照片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关键证人？」。更令人心惊的是火灾现场图的角落，有个小女孩被消防员抱出来的画面——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她认得出自己那天的草莓发卡。
"你早就知道。"她攥着剪报的手在抖，"所以才找上我？"
陆沉正在调试气味分析仪，闻言转过身来。晨光里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烧伤疤痕，形状竟与她的吊坠轮廓相似。
"我需要当年防火香氛的原始配方。"他指向剪报边缘模糊的实验室编号，"而你身上有最后的数据。"
苏暖突然想起车祸那天，急诊室的心电监护仪如何尖叫着记录她的崩溃。此刻陆沉眼里的执念与那天的自己如出一辙。
暴雨突至时，他们正在还原火灾当天的香料配比。
"白松香过量了。"苏暖夺过滴管，手腕一抖打翻广藿香精油，"父亲从来不用这么重的后调..."
陆沉突然抓住她沾满香料的手。他的掌心烫得反常，过敏红疹从领口蔓延到下颌，却固执地不肯用喷雾。
"那天通风管道的金属味，"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混着焦糖和...蜜桃？"
苏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父亲实验室抽屉里常备的水果糖味道，绝不可能出现在火灾现场——除非有人带着糖进过火场。
泡泡突然冲向露台，对着暴雨中的黑影狂吠。无人机残骸卡在栏杆间，摄像头还在幽幽闪着红光。
午夜十二点整，陆沉收到加密邮件。
附件是当年火灾现场的消防报告，被涂黑的关键页角落有个模糊的指纹。AI还原结果显示：食指第二关节处有鸢尾花形状的烫伤。
他转头看向熟睡的苏暖。女孩蜷缩在工作室沙发上，手背朝上，那个被草莓贴纸遮住的旧伤疤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形状像极了鸢尾花瓣。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母亲的消息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明早十点，带林小姐出席董事会。否则芯片数据会出现在警方证物室。」
窗外雨势更大了，泡泡的呜咽混着雷声传来。陆沉轻轻拉过苏暖的手，医疗手环显示她的脉搏正与自己同步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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