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孽债

水晶棺中的血藤刺入心口的瞬间，四百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我清晰看见万历四十七年谷雨那日，自己亲手将青铜匕首捅进沈琼枝心窝时，她嫁衣上金丝绣的鸳鸯如何被血浸透。

"砚哥！"林小鹿的呼喊穿透血色幻境。她被血藤倒吊在青铜树顶，腕间玉镯与沈琼枝的陪葬品共振出凄厉嗡鸣。石阿彩的弯刀还架在我颈间，刀刃上跳动的蛊虫正往皮肤里钻。

地宫突然响起编钟声，穹顶星图开始逆向旋转。我右手六指不受控制地结出雷印，指尖迸发的却是漆黑的火焰。石阿彩惊恐后退："九幽冥火...你果然是..."

火焰触及血藤的刹那，整座地宫发出活物般的哀嚎。水晶棺中的尸身突然坐起，沈琼枝腐烂的面颊迅速丰盈，蛆虫在她发间化作珠翠。她心口的青铜匕首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暗藏的翡翠短笛——与我怀中那支刚好凑成一对。

"夫君。"沈琼枝的嗓音带着尸蜡融化的黏腻感，她颈侧浮现与我相同的往生咒纹，"该把妾身的半缕魂魄还来了。"

林小鹿突然挣脱血藤，桃木剑裹着玉镯清光刺向沈琼枝后心。两个女人的法器相撞迸发的气浪掀翻青铜灯树，鱼油在地面燃起诡异的蓝火。我趁机咬破舌尖，混合冥火的精血喷在缠魂索上，锁链如蛟龙般绞住沈琼枝的咽喉。

"苏清河！"沈琼枝的怒啸震落壁画画皮，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镇魂钉。她的右眼珠突然弹射而出，在空中化作血色罗盘，指针直指林小鹿眉心。

林小鹿的玉镯应声炸裂，碎玉中浮出半片青铜简。沈琼枝癫狂大笑："原来《九幽录》天字卷残片藏在这！"她断裂的指甲暴涨三尺，直取林小鹿天灵盖。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六指突然扭曲成蛇形，生生捏碎那枚血色罗盘。沈琼枝的惨叫中，地宫四壁渗出黑血，那些镇魂钉开始集体松动。石阿彩的弯刀突然刺穿我右肺，刀柄镶嵌的琥珀里封着只六翅蛊虫。

"对不住。"她眼底闪过挣扎，"但石家世代的诅咒..."话未说完，我咳出的黑血中迸出青铜鳞片，将她持刀的手臂齐根削断。

林小鹿趁机将青铜简拍入我掌心，简上铭文遇血即活，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剧痛中我看到万历年的真相：沈琼枝才是偷录《九幽录》之人，苏清河为毁邪书被迫杀妻，却被她以血咒将残魂封入子孙血脉。

地宫开始崩塌，沈琼枝的尸身化作万千血蝶。我们逃出地面时，晨曦正照在林小鹿空荡荡的右腕——那只传承自她养母的玉镯，内侧赫然刻着沈琼枝的闺名。

"你的心跳..."林小鹿突然按住我胸膛。透过被血浸透的衣襟，可见心脏位置浮现水晶棺的纹路，每一次搏动都有黑气顺着血管蔓延。

石阿彩的断臂处爬出青铜色的藤芽，她倚着残碑惨笑："血藤娘娘的种子...咳...早在你们进山时就种下了..."话音未落，她整具躯体突然风化成沙，沙粒中浮现无数微型青铜棺。

我拾起她遗留的弯刀，刀柄暗格掉出张泛黄相片。民国二十六年的合影上，年轻时的师父正搂着穿旗袍的沈琼枝，两人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翡翠扳指。

林小鹿突然剧烈咳嗽，摊开的掌心躺着三颗带鳞片的乳牙。我们相触的皮肤开始同步浮现咒文，就像四百年前那对孽侣的血脉，正以最血腥的方式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