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1）

又开新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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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程砚秋在门槛前站定。二十年了，青砖缝隙里探出的野草已长到齐腰，却遮不住墙上斑驳的朱漆咒文。那些符咒像干涸的血迹，蜿蜒着爬满整面影壁。

"砚哥儿？"

沙哑的嗓音惊得他后退半步。阴影里走出个驼背老人，右眼蒙着灰翳，左手指甲缝里嵌满陈年香灰。是守墓的七叔公，程砚秋模糊记得这张脸——二十年前父亲出殡时，这双布满老茧的手曾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修缮宗祠的活儿，不该接。"老人喉咙里滚着痰音，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腕子，"程家十三口人，去年七月半全死在祠堂，血把天井的青石板都泡酥了......"

后颈蓦地一凉。程砚秋转头，看见褪色的垂花门边立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水红色绣鞋尖正往下滴着什么东西，在青苔上洇开暗斑。她抬起缠着银链的右手，腕间铜铃当啷作响。

"时辰到了。"女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帛。

七叔公突然剧烈颤抖，浑浊的独眼凸出眼眶："是姑奶奶！程家那位冥婚的新娘子！"香灰从指缝簌簌而落，老人在旗袍女子逼近时发出濒死野狗般的呜咽，转身踉跄着逃进祠堂深处。

程砚秋想追，却发现双脚陷在青砖缝里。那些疯长的野草不知何时缠上了脚踝，叶片边缘泛着铁锈色，像是被血水反复浇灌过。旗袍女子已飘到三步开外，他看清她发间插着半截断梳，梳齿间绞着几缕暗红发丝。

"你该回老宅看看。"女子抬手时，腕上铜铃突然迸出尖锐嗡鸣。程砚秋头痛欲裂，恍惚间闻到檀香混着腐肉的气味。再睁眼时，人已站在程家老宅的雕花木门前。

门环上铜绿斑驳，却缠着簇新红绸。程砚秋推门的刹那，有冰凉的东西擦着耳畔掠过——是半幅褪色喜幛，金线绣的并蒂莲只剩枯枝似的轮廓。正厅八仙桌上，一对龙凤烛淌着猩红蜡泪。

"叮——"

铜镜坠地的清响从二楼传来。程砚秋踩上吱呀作响的楼梯，在转角处僵住了。木地板上静静躺着一只绣花鞋，茜素红的缎面绣着金线蝙蝠，和他七岁那年从阁楼窗缝瞥见的一模一样。

那天母亲把他锁在厢房，可他听见阁楼传来唢呐声。从窗缝望出去，十几个纸扎人抬着花轿飘过后山竹林，轿帘掀开时，他看见新娘盖头下淌出的黑发缠着密密麻麻的铜钱。

"这是程家的命。"嘶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七叔公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独眼里泛着诡异的光，"你爹娘用二十年阳寿换你逃出雾隐村，可冥婚的聘礼......"老人忽然诡笑，露出残缺的黄牙，"总要有人还。"

铜镜突然在脚边震颤，程砚秋看见镜中映出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的模样。二楼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女子幽幽的哼唱："良辰吉日轿马来，黄泉路上并蒂开......"

瓦当上的露水突然变成血珠，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程砚秋冲向大门，却发现门槛外堆着十三具棺材，最前面那具的棺盖正在缓缓移动。当看清棺中人的脸时，他终于明白七叔公说的"时辰到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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