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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秋的指甲抠进棺材缝隙，木刺扎进指腹也浑然不觉。棺中躺着的赫然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孩童尸身浸泡在暗绿色液体里，眉心钉着三寸槐木钉，腐烂的嘴角凝固着诡异的笑。十三具棺材同时渗出粘稠黑水，在青石板上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才是你的喜轿。"旗袍女子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铜铃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程砚秋踉跄后退，后脑猛地撞上冰凉之物。转头竟是那面本该坠地的铜镜，镜面爬满蛛网状裂痕，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景象：
左侧碎片里，母亲跪在祠堂往陶瓮里滴血，瓮中浮着个裹胎衣的婴儿；右侧碎片中，父亲将浸透尸油的麻绳缠在祠堂梁柱；最中央的碎片突然涌出鲜血，显现出他此刻的模样——喜服领口钻出密密麻麻的铜钱，每枚钱孔都连着根发丝粗细的红线。
"啊！"程砚秋撕开衣襟，发现那些红线竟是从自己锁骨下方长出来的。随着铜铃声加剧，红线像活物般扭动着刺入皮肉，顺着血管游向心脏。剧痛中，阁楼传来木箱开启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楼梯往下爬。
七叔公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程家每代长子都是活祭品！你爹娘用槐木钉封住你的魂，骗过鬼差二十年，如今时辰到了......"话音未落，老宅所有门窗突然被血色符纸封死，符纸上用经血写着生辰八字——全是程砚秋的。
旗袍女子的手搭上他肩膀，这次他看清那根本不是手——森白指骨套着人皮手套，腕部银链锁着七颗刻符咒的牙齿。女子对着铜镜抬起另一只手，镜中赫然出现盖着鸳鸯盖头的新娘，可盖头下伸出的却是布满尸斑的枯爪。
"吉时到——"
随着尖利的唱礼声，十三具棺材轰然立起。程砚秋被无形力量拖向中堂，龙凤烛火突然暴涨，烛芯里竟蜷缩着焦黑的婴儿骸骨。供桌上的牌位开始渗血，"程氏宗亲之位"六个金字融化成血水，露出底下真正的铭文——"冥婚阴契之位"。
阁楼爬下的东西终于现形。那是具穿着童装的女尸，头皮上缝着乌鸦羽毛，眼眶里塞着两枚铜钱。她手里捧着个陶瓮，瓮口探出半截青紫色的婴儿手臂，五指紧紧攥着程砚秋幼时的长命锁。
"妹妹..."程砚秋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七岁那夜他根本没被锁在厢房，而是跟着纸轿进了后山。月光下，父亲亲手将妹妹按进装满符水的陶瓮，母亲哭着把铜钱塞进女童的眼窝。妹妹挣扎时抓落了他的长命锁，瓮中传来闷闷的哭喊："哥哥快逃！"
旗袍女子的铜铃突然炸裂，无数蛆虫从铃铛内部涌出。程砚秋惊觉自己正站在宗祠天井中央，那棵三人合抱的古槐在月光下呈现可怖的变化——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液体，枝干上的人形树瘤正缓缓转动头颅。
"看树根！"七叔公的尖叫从槐树后传来。程砚秋扒开潮湿的泥土，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盘根错节的树根间嵌着数十个陶瓮，每个瓮口都伸出不同年龄的人手：有孩童带着银镯的胖手，老人爬满老年斑的枯手，最新鲜的那只手上还戴着程砚秋大学时弄丢的腕表。
槐树最高处的枝桠突然垂下条条白绫，每根绫缎都系着程家先祖的牌位。牌位在夜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咔嗒声。程砚秋的喜服突然收紧，前襟自动绣出血色鸳鸯，后摆则浮现出用头发绣的符咒。
女尸怀中的陶瓮突然炸开，腐臭的液体喷溅在槐树上。树根间的陶瓮集体震动，数百只鬼手破瓮而出。程砚秋被鬼手拽向树根时，看见所有陶瓮内壁都刻着相同的符咒——正是他锁骨下方浮现的印记。
"这才是真正的合卺礼。"旗袍女子掀开盖头，露出爬满蛊虫的脸。她腐烂的嘴唇贴上程砚秋的脖颈，树根瞬间刺入他的脊椎。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七叔公癫狂的笑声与二十年前的自己重叠："程家香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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