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吴忌、林愿安踩着早读铃冲进教室时，后颈还沾着深秋清晨的凉意。高三教室特有的咖啡香气混着粉笔灰扑面而来，我刚把保温杯搁在桌上，尖锐的上课铃便撕裂空气。第一节课是语文，老师在讲《陈情表》，我捏着钢笔的手心却全是汗——前排周子桦的校服后领微微翘起，露出冷白的后颈，像极了我昨夜速写本里反复描摹的线条。
他坐得极直，脊背绷成一道好看的弧线，晨光斜斜切过他握着红笔批注的手。我努力将视线钉在黑板上，却总忍不住盯着他翻动书页时，指尖在纸页上压出的淡痕。直到林愿安用橡皮擦砸中我手背："乔余楠，你的眼神快把周子桦后脑勺灼穿了。"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促狭，我慌忙翻开《高考必背古诗文》，书页却哗哗错到《赤壁赋》那课——上周他给我讲"寄蜉蝣于天地"时，指尖划过的正是这页。
课间林愿安拽我去小卖部时，我特意放慢脚步经过周子桦座位。他的保温杯搁在桌上，杯身上贴着我送的梵高星空贴纸。"帮我带包黑咖啡？"他忽然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我喉咙发紧，点头时看见他草稿本上写着我的名字，后面跟着道没解完的数学题。
"还说没情况？"林愿安在货架前晃着焦糖饼干，"你给周子桦挑的咖啡口味，跟他给你占插座的位置一样精准。"我抢过饼干往购物篮里塞，塑料篮子在掌心发出轻响——上周我在美术教室画到深夜，他发消息说"三楼左数第二个插座有电"，消息框里还躺着张偷拍的月亮照片。
回到教室时，周子桦正和班长讨论毕业纪念册策划。我装作整理画具凑近，听见他说："可以做手绘插页，乔余楠的水彩很适合。"他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风声，我攥着画具的手指突然发颤，想起去年他偷偷把我获奖的水彩作品塞进班级文化墙时，耳尖也是这样红。
班会课分组时，我的膝盖在课桌下轻轻发抖。直到吴忌的手掌拍上我肩膀："就咱四个吧，周子桦说缺个能把回忆画成诗的人。"我抬头看他，他正转着笔冲我笑，眼尾细纹里凝着高三特有的疲惫。我想起昨晚模考后，他在走廊递给我的热可可，杯壁上凝着的水珠，曾在我掌心烫出个温柔的印子。
"纪念册封面用银杏叶拓印怎么样？"他铺开我新画的草图，指尖停在飘落的叶尖，"就像咱们入学那年秋天，你在操场画的那幅速写。"我闻到他身上混着雪松与咖啡的气息，喉咙发紧："如果用金粉勾边......"话未说完，他突然抽出钢笔在草稿上添了道弧线，像极了篮球场上他投篮时划出的抛物线。
走廊尽头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李瑾温的冷笑声突然刺破暮色："哟，高三了还这么闲情逸致？"我看见周子桦握着钢笔的指尖收紧，却在转头看我时瞬间放松："别理她。"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我想起无数个熬夜刷题的夜晚，他悄悄放在我桌上的薄荷糖——包装纸上永远印着"加油"两个字。
放学路上，我摸着书包里那幅卷好的水彩——画的是他在图书馆靠窗的座位，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睫毛上织出金色的网。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忽然想起他今天批注我作文时写的话："暗恋是未完成的叙事诗，却自有其韵律。"风掀起校服领口，我终于读懂他眼中的温柔——那不是心动的涟漪，而是并肩作战的默契。
梧桐叶在脚边沙沙作响，我摸出手机给林愿安发消息："或许十七岁的喜欢，本就是把星光藏进笔端，然后一起走向更远的月亮。"锁屏前，我看见他刚更新的朋友圈："致并肩的我们，愿前程似星河璀璨。"配图是张模糊的侧影，却恰好框住我画具上的向日葵挂饰。原来有些故事不必说破，就像银杏叶终将落在同一棵树下，我们的未来，自有更辽阔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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