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休闲裤,披一件单薄外套的女人一眼便往她们看去,徐徐向她们走来。
冷风吹得她外套扬风“噼哩啪啦”响,和三人大棉袄形成了一种鲜明对比,女人黑发及肩,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靠近姜芷安,姜芷安差点吓到掉大牙。
康羽比自己足足高了半个头?
想起十二年前,康羽还比自己矮半点,照现在这个对比来看,康羽起码有一米七四。
见姜芷安一脸愣怔,二十九岁的康羽轻轻扯了扯唇:“姜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姜芷安回过神,才意识到她叫自己,叫的是姜姐,原来分开十二年,一切都会变得生疏。
“……姐夫。”康羽点点头。
“会长。”徐涛疾几乎是肌肉记忆,立马喊出这个名字,说完之后,他自己也呆了一下。
康羽笑了笑,眉宇间尽是成熟稳重的气味,当年青春年少的会长仿佛一去不回:“你还这么叫我啊,我就应了。”
“妈妈,她是小姨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三个大人低头,将目光聚在孩子身上。
康羽微微弯腰,毫不费劲就把孩子给抱起来,说道:“我是小姨呀,你就是浩桉吗?长得真帅气。”
徐浩桉倒在康羽怀里,喀喀笑着。
康羽道:“你们有车吗?我感觉有点儿冷,内陆和澳大利亚完全是不同季节。 ”
徐涛疾点点头,“好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进了车,康羽总算感到暖意,她刚才一下飞机,就被风吹得起了一身疙瘩,现在还没消下去。
“在澳大利亚, 学得怎么样?”
“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姜芷安笑了一声:“你的衣服上了巴黎时尚周刊,你厉害的评估要高到哪儿去?”
康羽把玩着徐浩桉的手,毫不在意地道:“做人要谦虚。你们小两口工作那么忙,儿子给谁看?”
“给我妈。”徐涛疾启动车子:“我妈退休了,她一闲下来就耐不住,索性把孩子给她看护,她也倒乐意。”
康羽没回话,她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前面的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康羽那股不对劲感从何而来。
她的性格变了,沉默寡言,连笑也不是曾经的呲牙咧嘴,而是淡淡一笑。
画在手腕上的钟表,指针不会动,却带走了我们最好的童年。
车驶进康家院子里,院子像是重新修过似的,很多地方都变了样,原本存放的东西也挪了地。
康羽将行李箱拿下来,拖进大厅,香味便瞬间扑过来,
“妈,爸,我回来了。”康羽说完,便拖着行李箱往楼上走。
“哎,你不吃饭上去干嘛?”
“我先放行李。”
康羽的房间搁置了十二年,一直没人住,门虚掩着,里面的家具都刚刚清醒干净。
照片上的她们已经泛黄了,康羽站在书桌前,低头看了良久她和陆榆的合照,过了半晌,她拿起画框,放进柜子最里面。
康羽放下行李箱,换了件暖和些的衣服,拉开衣柜,一股陈旧的味道扑来,看样子母亲忘了喷香。
里面的衣服都不合穿了,连校服也挂在那儿。康羽笑也没笑,以前年少的记忆在她心中已经不太清楚了。
她关上柜门,拨了则电话。
那边过了二十秒才接通,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小姐,我下机了,”
“找房子住了吗?”康羽招呼也没打,淡声道。
“在登记酒店。”
“我在城东给你买了套房,房产你过两天去领,地址待会发。入住之后,我再在附近给你开个服装店,引进几名员工。”
“是,谢谢小姐。”
“现在去给我购买一套全新的八十平单人间家具,运来我家。”
“是,旧的都扔掉吗?”
康羽顿了顿:“卖了吧,占地方。”
挂了电话,康羽这才下楼。 刚才通电话的那个人是混血儿,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澳大利亚,只不过年幼丧父,母亲嫌他是个累赘,自己傍上个大款去巴西了。
康羽二十岁遇见的他,在桥下流浪,见谁都是一副狠色。
当时他才十五岁,他没有错,这个世界凭什么抛弃他?
那座桥是康羽上学的必经之路,每天早晚,她都会多带一份吃的,递给他,让他填饱肚子。
日子一久,他看康羽的眼神就变得清澈透明,有一天,他恳求康羽让他留在她身边,做牛做马都愿意。
康羽一开始没同意,后来经不住软磨硬泡,她带上了他。给他起名叫惊阙,惊阙声带受过损伤,讲话很沙哑。
但他拼命用清晰的谈吐讲道:“谢……谢谢主人……”
“不用这么叫我,叫我小姐好了。”
从那时起,惊阙就把康羽当成自己唯一的主子,她是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康羽无形中也有了个保镖,她曾让惊阙练了一身子恐怖的功夫,让他学会了服装销售。
这次回国,惊阙像往常一样跟着她。
沈望舒看着女儿从楼上下来,飞扑过去抱住了她,康羽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了。
“妈,好久不见。”惊阙的存在连她父母都不清楚。
“自己在国外待得还舒坦吧,打算回来也不和妈说一声,房间刚帮你草草打扫过了。”
“谢谢妈。”康羽点点头,沈望舒的发间已经悄然长出几条白发,皱纹爬上了她的眼角。
“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康落泽摘下围裙,洗手。
“没什么,就想回来。”康羽没有过多解释。
“小羽总,你的眼镜呢?”姜芷安一直端祥康羽的脸,好不容易才看出个所以然来。
康羽没戴眼镜。
“做手术矫正近视眼了。”康羽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来来来,吃饭吃饭。”
一家六口围在饭桌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小康,你也二十九了,奔三了吧,我之前还担心你早恋呢,没想到现在也没谈个。”
康羽笑了一声:“单着挺好的,多个累赘干什么。”
“所以,妈准备给你物色几个人选。”
“……”康羽有些无语,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汤:“妈,我不需要男人,他们都没什么用…… ”
“放心,妈知道你性取向,所以找的都是女人。”
徐涛疾还在吞排骨,这一句差点没把他呛住,他忍笑了好一会儿。
康羽依旧面无表情:“妈,我不想找对象。”
“妈知道你清心寡欲,但人嘛,有个伴儿陪着,这日子才过得更好,你慢慢来,不合适咱就换下一个,反正在三十三岁前找到,妈都不急。”
康羽叹了口气:“安排相亲已经够老土了,我看不必。”
“那怎么行,妈先给你看看照片。”
说着,沈望舒放下筷子,打开了微信,查找聊天记录,唠叨道:“人姑娘长得可好看了,今年也是二十九,是那个什么电视台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你看。”
康羽接过手机,看清上面的人时,她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世界如此之小。
康羽扯了扯唇,刚回来就遇见了老同学,还是以前的好友,她把手机还给沈望舒,道:“这人我认识。”
“啊?你认识?”
“荆紫纤,老同学,你问我姐,她也认识。”康羽顿了顿:“你和她父母说我是谁了吗?”
“没报上名呢。
“那好,别报。”康羽笑了笑:“我去相这个亲,给她个惊喜。不过妈,你别指望我和她在一起,我们是没可能的。她相亲指不定也是家里人逼的。”
沈望舒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叫‘也’,妈这里还有好几个,就不信你全认识了。”
“当然。我也不会去,放鸽子这种事,干多了也会成习惯。”康羽仍旧淡笑着:“妈,我可不相信什么情啊爱的,这东西就顺其自然吧,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多少人会相爱。您和爸当然是,我是说别人。都什么年代了,自强才是硬道理。”
姜芷安看了她一眼:“那陆榆呢?”
其他人听得有些不明所以,但康羽听懂她想问的意思,脸上尽是淡笑,没有过多表情。
“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