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紫纤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提着包包下来,优雅一甩,奔驰车门应声而关。
她身上的气质比十二年前有了很大变化,以前一件小事也能让她焦头烂耳半天,现在在岗位上干久了,她已经是新时代女强人。她和康羽一样,做了矫正近视的手术。
荆紫纤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双周日,她好不容易能放天假,结果被母亲逮着去挑女婿,这已经是她相的第二十几场亲了,她妈居然怀疑她是不是不喜欢男人,找了个女的,年龄和她差不多。
荆紫纤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大学倒是谈过个男生,后来不合适,就点到为止了,三十一枝花,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找伴儿。
她来到商场四楼,找到预约好的地方,港式茶餐厅,对方口味和她一样嘛,还挺会挑地儿。
荆紫纤报上名字,服务员便带她来到双人桌边。
服务员走后,荆紫纤才看向早已坐在对面的女人。
宽肩,窄腰,长腿,还戴着劳力士手表,有颜有钱嘛,不过对方拿着菜单,遮住了半张脸。
荆紫纤坐下来,将包包一放,试探性地开口:“你好?请问您是康小姐吗?”
和女人相亲,荆紫纤有一种怪异感。
对方缓缓放下了菜单,挑着眉,淡淡地笑着。
一见到这张脸,荆紫纤浑身抖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张脸即使变了很多,她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康……羽?”
“刚回来,被我妈叫来物色对象了。”康羽手指轻叩着桌面,底下翘起二郎腿,语气沉稳:“很久不见了,你还单着啊。”
荆紫纤本来还想说两句感人重逢的话,但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气笑了:“你难道不是单着?”
康羽耸耸肩:“想吃什么自己点吧,知道你喜欢港式茶餐厅。”
“哎哟,你还记着我爱好呢。”荆紫纤接过菜单,视线却停在康羽身上。
康羽以前性子直爽,没什么小心思,喜乐哀怒溢于言表,对人的态度分明,骨子里有一股向上拼搏的劲儿,她爱笑,嘴角边永远有一抹弧度。
现在不一样了,她看人的眼神很平淡,读不出意思,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上下唇轻绷成一条直线,虽笑,却像逢场作戏,眉宇间都是成熟稳重的气味。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看我干什么?”康羽皱了皱眉。
“没什么,就这几样吧。”荆紫纤随意点了几道菜:“你是不是在国外遇着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
“我感觉你变了个人似的。”
康羽扯了扯唇:“人是不会变的,变的是心,成熟了,接触的人多了,通透了一些东西,自然会发生变化。”
荆紫纤眨眨眼:“你是不是在外面被骗钱了,看着也不像啊,怎么了?介意分享一下吗?”
康羽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在澳洲工作时,有几个合伙人, 关系很好,当时我就二十四五吧,一腔热血,把自己会的全不遗留分享给他们,希望对这个团队有帮助。是我太热忱,太幼稚了,出了社会,才知道学校里的生活有多美好,你知道那几个人后来怎么样吗?”
康羽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他们收了钱,背叛了我,在比赛中背刺我一刀,我差点倾家荡声!总之,我现在谁也不信了。”
她最信任的,就是跟了她九年的惊阙。
荆紫纤有些惊讶,不知怎么地想起了之前听过的一句话:社会是个死胡同,要么磨平强势之人的棱角,要么削尖热忱之人的利刃。
现在的康羽,恐怕是经历了不止一件事,她连曾经的同学也不抱有多大热情。
“你别这么可怕地看着我呀,我今天可是你相亲对象。”
康羽收尽眼底的寒光,重新靠回位置上,轻轻地笑着:“荆小姐难道不是碍家里人面子才过来的?我记得荆小姐是钢管儿吧。”
钢管儿。
荆紫纤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茶吐出来,她吞下去,回报一个优雅的笑脸:“钢管儿分为两种,直的弯的,康小姐是指哪一种?”
“你自己心里清楚,十二年没谈过一个?”
出来工作后就没有了,我这种大众露脸,必须要保持自身的绯闻度低,不然饭碗端不平。”
康羽道“除了你,其他几个都成家了吧。”
“该成的成,没成的也快了,你不在这十二年,发生了可多变化。周梓易找了个小正太,比他小一岁好像,同校的。”
康羽眉头一挑:“叫什么?”
“权羿宸。”
康羽觉得这个名字听着耳熟,但不记得在哪里听到的:“他们结婚了?”
“还没呢,不过我看也八九不离十,至于巫白铎嘛,他和孟老师在一起了。震惊了吧,我也很震惊, 师生恋这不是……不过巫白铎大学和人家在一起的,也不算。”
康羽眯了眯眼,她想知道的是那个人的情况。
那个曾经让她撕心裂肺的人。
“陆榆呢?”
“她啊……成了钢琴家,今年也有三十了,之前谈过一两个,不过现在单着呢,说是没找到合适的。”
康羽没有回话,陆榆还没有伴儿,她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伤心,好像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吧。
“她过得还好吗?”康羽忍不住询问更多关于陆榆的事,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心里还有她。
“我也不太清楚,大伙儿之间联系都变少了,她过得衣食无忧是肯定的,各地演出都有她的影子嘛。”荆紫纤有些疑惑:“你回国没有联系她?”
“没有。”康羽抿了抿唇,她早和陆榆断了联系,号码和微信也找不回了,过了十二年,谁还那么怀旧,留着当初用的手机卡?
“你……还惦记着她?”
康羽顿了顿,眼底一瞬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快到荆紫纤根本捕捉不到。她又扯起唇笑了下:“早释怀了。”
“释怀了也好,陆榆应该也放下了。”
“什么?”康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荆紫纤:“你说什么?”
“诶,你当时出国了,不知道也正常,我们几个也是高三才知道的。”
“知道什么?”康羽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神情麻木。
“陆榆……也喜欢上你了,好吧。”
康羽心中痛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理智,她花了十二年放下一个白月光,就不会蠢到再喜欢上同个人:“呵呵,人家喜欢男生。”
“你听谁说的,我告诉你,女人就没有百分之百直的,靠感觉。”
“那她也不会喜欢上我。”
“你这有点绝对了吧,还不是你对人家太好了,你觉不觉得,她知道你暗恋她,没明说而已。”
“不可能!”康羽瞬间有些失态,仿佛被别人揭开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无处可逃了,光着全身上刑场的样子:“她不知道,她也不会喜欢上我。”
“你不是释怀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大。”荆紫纤内心吐嘈了一句,她倒不信这个纯爱战神释怀了。
康羽马上恢复了常态,内心却在剧烈地跳动:“只是觉得可笑而已,没什么。”
如果陆榆喜欢自己,那她为什么不在她要出国前说一句挽留?
如果陆榆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陆榆不会喜欢自己的。
这股自卑从一开始就深深刻在康羽的脑里,十二年来,她将自己投入到疯狂的工作中,为的就是忘掉她。康羽从来不敢过问关于陆榆的消息,怕自己永远也放不下。
她六年前就可以回来了,但她不敢。十二年后,她以为自己放下了,才在时至今日,登上回国的飞机。
一从荆紫纤口中听到陆榆的事,她就情绪易动了。
沉默了良久,对面的荆紫纤传来悠悠一句:“过两天学生聚会喔,副会长打算以什么身份参加呢,大伙可都知道你回来了。
陆榆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