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玻璃窗上的雨痕像钢琴的黑白键，苏景明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打节拍。二楼临窗的座位能看到巷口飘摇的梧桐，叶片在雨帘中泛着油润的光。这是他第三十七次坐在这家叫"云栖"的咖啡馆，观察那些被雨困住的客人。

直到金属落地的清响撞碎雨声。

楼梯口的女孩蹲身去捡滚落的助听器，栗色长发垂落成帘。她起身时撞到木质花架，虎皮兰盆栽摇晃的瞬间，苏景明已经扶住陶盆。潮湿的洋甘菊香气从她米色针织衫上漫过来，他看见她耳廓后淡粉色的疤痕，像一片未愈的樱花。

"谢...谢。"她的声音像隔着重洋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顿挫。摊开的掌心躺着银色助听器，边缘磕出细小的凹痕。苏景明摸出随身携带的便利本，钢笔在纸面沙沙游走：「要核桃露吗？今天的姜汁撞奶会辣喉咙。」他指指自己喉结，做了个夸张的皱眉表情。雨珠在玻璃上汇成细流，映得她眼睛格外亮。

她抽出素描本，碳素笔尖勾勒出咖啡杯的轮廓，奶泡上盛开一朵山茶花。翻页时苏景明瞥见之前的画稿：戴围裙的他自己在吧台擦马克杯，侧脸线条被铅笔晕染得格外温柔。

暴雨突然倾泻而下，雨水在檐角织成珠帘。她手机电量告急的提示音混在雨声里，苏景明将充电器推过去时，露出袖口里半本《手语入门指南》。她睫毛猛地颤动，铅笔在纸面洇开墨点：「你学这个？」

「上个月有个穿红裙子的客人，」他在句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比划着要加蜂蜜，我往卡布奇诺里倒了半罐子。」她的肩膀轻轻抖动，窗外的雨突然变得柔软。

当他的手指生涩地比出"明天见"的手势，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顺着血脉直抵心脏，他听见她说："其实我能读唇语。"

雨停了，梧桐叶上的水珠滴落在素描本空白页。她耳后的助听器闪着微光："我是儿童手语翻译，上周刚结束聋哑学校的项目。"苏景明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墨迹在实木桌面绽成星云。

玻璃门推开时带进银杏叶的清苦，她的指尖扫过他掌心：「正式认识下，我叫林雨疏。」声音清透如初融的溪水，淌过秋雨浸润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