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林雨疏的素描本躺在工作台边缘，苏景明用银质奶缸打奶泡时，瞥见夹页里露出的半片银杏叶。那是上周暴雨过后她遗落的，叶脉间用极细的钢笔写着：「他的虹膜在晨光里是琥珀色的」。

"在看犯罪证据？"带着青柠香的气息拂过后颈，林雨疏抽走素描本时，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尖。她今天戴着珍珠母贝材质的助听器，在耳廓后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苏景明将拉花缸倾斜45度，奶泡在浓缩咖啡上勾出连绵的山峦。推过咖啡杯时，他的食指蹭到杯沿糖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画我的？」

玻璃柜里的榛子拿破仑突然发出轻响。林雨疏咬住下唇，指尖在拿铁杯垫上画圈：「聋哑学校的孩子说，咖啡师哥哥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卡西法。」她突然用手语比出"燃烧的心"，掌心贴住胸口时，围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滑向地板。

屏幕上是儿童医院的来电提醒。苏景明看见她右手小指条件反射般蜷缩起来，那是她紧张时特有的小动作。

急诊室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眼眶发酸。林雨疏把哭累的小女孩哄睡后，发现苏景明正在护士站比划手语。他笨拙的指尖在空气里画框，护士笑着指指他卫衣背后——那里用别针固定着纸条：「请给7床换镇痛泵」。

"手语课学费该涨价了。"她将热可可塞进他手里，发现杯身画着戴听诊器的兔子。走廊顶灯突然熄灭的瞬间，苏景明摸出钥匙扣上的迷你手电，暖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尘埃。

小女孩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穿薄荷绿卫衣的大哥哥在墙上变出飞鸟手影，而林姐姐的指尖正轻轻划过他手腕内侧淡褐色的烫伤疤痕。

烘焙间的温度计指向190℃，苏景明盯着烤箱观察窗，看玛德琳蛋糕鼓起金色的小肚子。林雨疏说要做手语主题翻糖饼干，此刻却对着融化过度的焦糖酱蹙眉。

"你知道后天人工耳蜗手术的失败率吗？"她突然开口。裱花袋里的巧克力酱划出颤抖的波浪线，在硅胶垫上写满无人知晓的摩尔斯密码。

苏景明关掉打蛋器轰鸣，用手语比出"彩虹"，又指指她实验失败的焦糖酱。林雨疏怔怔望着他沾满糖霜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弧线，突然抓起裱花袋在他掌心写：7.32%。

那是她在医学期刊查到的数据，墨黑数字渐渐凝固成枷锁的形状。苏景明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用温热的焦糖在料理台写下：100%。

窗外开始飘雪，第一片雪花粘在玻璃糖霜圣诞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