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枫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一些初二时候的事儿,当时还是个富二代,父母也还健在,也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富少爷。
嚣张跋扈,性子暴躁,差不多就是用来指他的。符枫意倒是没梦到些什么说他坏话的,只记得某个午后,他经过男厕所旁时,救了个人。
“干啥呢?玩校园霸凌可不行。”
他在学校名气大,不好惹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是一群在学校里当混子围殴中间的一个男的。没人想招惹的公子哥,再说他们看样子也打的差不多尽兴了,就各自黑着一张脸从厕所飞奔出去。
那时候符枫意比现在的祁溯还狂,吊儿郎当的语气配一张帅脸加炸毛,很难让人不注意他,而地上的男生却一动不动,他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眼睛,畏畏缩缩的模样和满身淤青伤痕,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受到霸凌。
“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包个伤口。”
“有条件吗。”
还挺识趣。符枫意开始对眼前的这个人感兴趣了,他抱着玩笑的态度回答,“我正好缺个小弟,来不?”
“我,我要告老师。”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反而让符枫意愣在原地,接着又是忍不住笑。
“单纯,你是真单纯。”
“之前你被他们唬的不敢告,你以为我这次搭救你了,你去告老师就有用?那几个混混家里也还有点背景,我记得你,跟我一个班的,如果是好老师也许还有可能顺利解决,咱们班主任你又不是不知道,贼凶一个还势利眼,最多写个检讨就放人走了。”
“你以为你真能躲过那些有背景人又狂的混混的压迫?”
全程符枫意都是带着一种笑的,看得坐在地上的男生不寒而栗。
“之后怎么报复你都来不及,我可没兴趣救了。”他轻抬眼皮,孤儿在他们学校并不是什么奇异事,这座贵族学校不仅会招那些有权威,有背景的学生,每年还会有一百个特招生名额,招的是一些家境贫苦,但学习用功的学生,显然那男的属于后者,瘦瘦小小,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自卑之感。
“那我该怎么办?就任人摆布吗。”
他被符枫意拉起来,下意识的低下头,泪水滚滚落了满脸。
“名字。”
……那个男生偷瞄了一眼符枫意,随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祁溯。”
“当然不啊,毕竟没人想死,你要么就两个选择,发疯直接砍他们,不过风险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要么…当我小弟,平时就端个茶送个水,我保护你不被霸凌。”
(其实带着一点吓唬人的说法)
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祁溯愣了一下,还是深深低着头,许久之后,才终于金贵地蹦出了三个字。
“第二个。”
“那好啊,不过你倒是怪冷漠的。”
符枫意的眼神灼热地落在祁溯身上,仿佛能将人看穿一个洞,很久没被人这么盯过了,祁溯有点不太习惯,他似乎是要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关到一个封闭的角落去才好,常年的孤僻让他早已习惯这样。
“祁溯。”
“嗯。”
“你知道做我小弟的第一步是什么吗?”
“什么?”
“把头抬起来跟我对视啊,这是与人说话的常识吧小祁同学,另外,不要复读机!”
其实符松意只是想找个小弟而已,叽里呱啦给他分析,成功洗脑,正好,这不有个现成的小弟吗。
后面的部分像走马灯一样跳过,符枫意去医务室给祁溯包扎了伤口,此后的每天,祁溯都跟在符枫意身后,端茶倒水,言听计从,倒是一个很称职的小弟。那群混混也没再找过祁溯麻烦。
跟了几个月吧,到初二下学期临近初三的那个寒假,这几个月风平浪静,没什么祸端,意外的安稳。
符枫意的突然搬家打破了这场幻境。
那天是祁溯生日,符枫意一大早就拎着蛋糕来找了他。
“生日快乐啊。”
符枫意很自来熟的进了祁溯家,虽然又破又小,但好歹干净整洁,他也一点不拘谨,倒沙发就坐。
“谢谢,外面挺冷的,记得多穿点。”
祁溯盯着符枫意单薄的身影,忍不住提醒道,他现在也不那么沉默了,好歹跟符枫意对话时头能抬起来,也能对视,算是有进步。
“没事没事,不在意。”
符枫意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很有感染力,连带着祁溯也忍不住轻笑。
简单来说,他就像贴满“我不好惹”标签的小太阳。
太阳怎么会跟黑暗接触呢,沾上一点恶臭就不好了。
所以符枫意搬家,祁溯知道后倒是不怎么意外。
“感觉你和外面人描述的一点都不同。”
上午在电玩城打电动的时候,祁溯看着符枫意认真的样子,罕见的感叹了句。
“那当然,人设是要立的。”
不得不说符枫意那时候真的很爱笑,嬉笑,冷笑,气笑…他俩也就几天的见面时间了,祁溯没有手机,送也不要,他长时间和社会脱轨,还没有那个勇气去接受那么多事物。
符枫意也没强求,他俩玩了一天,晚上回来吃蛋糕。
很普通的日常,这段的记忆也有些模糊,符枫意只梦到了吹蜡烛时,他问祁溯的愿望是什么,对方不答,反过来问他。
“我?又不是我生日。”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我希望不管是我,还是别的人也好,将来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为什么这样说呢?”
祁溯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但他微微倦起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还能啥,心疼你呗。”
再后来,符枫意不知道搬去了哪个大城市。
高一的时候,他家破产了。
原因是他爸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而妈妈因为伤心过度,没过几天也随着丈夫自杀而死。
怎么办呢?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年肯定是一下接收不了公司的,更何况当时公司已经有些运转困难。尚且年幼的妹妹,一瞬间支离破碎的家,即将要破产的公司,他也很想一死了之,但是他不能,他要死了,他妹妹又怎么活?
于是符枫意白天上课,夜晚或周末,节假日的时候出去打个临时工。
学业的压力,打工的苦楚,还有一下从天之骄子掉到深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啼笑皆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检查出抑郁的时候他其实也并不意外,每天按时吃一大把药,他妹妹符繁心很乖,好学生,乖孩子,从来不惹祸。
他妹和他之前都很爱笑的,只是意外来得太快,一步步的沉默,冷漠,孤僻。
好在符枫意高二时,他爸和她妈那边的亲戚有点看不过去,每月会定时发几千抚养费以维持他们的生计,就这样直到符枫意上了大学。
期间符枫意也去找过祁溯,可对方好像搬走了,找不到人。
穿到游戏副本的时候,符枫意已经大三了。
如果没有这个梦,符枫意可能还想不起来祁溯。
是记忆太模糊还是这些年的苦楚让他的记忆疯狂减退。
不过再醒来之前,他却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曾经有人在他最困难,崩溃的时候,给他在他家门口的地缝上塞了一张纸条。
A laugh can be a very powerful thing.
“笑,可以是很有力量的一件东西。”
——QS
卡片上还配图了一个简笔画笑脸。
肯定又是祁同学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