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璀璨的繁华都市,藏着冰窟般的冷漠;而有些“家”,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未拥有过。
少年顶着一头冷灰粉短寸,发根透出青黑,像日落前最后一抹云影被剪碎,直接贴在头皮上。额角发线硬朗,眉棱如刃,眉色却比发色浅三分,衬得那双玻璃珠般的苍湖色眸子寒到透骨。鼻梁是雕刻师最满意的一划,薄唇含一点淡绯,唇角却惯常抿成冷白,像霜刃上凝住的血珠。肤色近乎病态的瓷白,颈侧青筋微显,一路没进锁骨下那枚小小的黑痣——仿佛有人用极细的狼毫,在雪地点下一滴墨,冷得叫人心口发紧。
这样漂亮的少年,却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漆黑小屋。他抱膝坐在角落,像被世界遗忘的破布娃娃。
砰——
房门巨响。一个西装笔挺、长发褐瞳的男人进来,皮鞋声敲在地面,像判决。他走到少年面前,目光冷然,居高临下。
少年转身,不看他。
这态度激怒男人。他猛地掐住少年下巴,力道几乎捏碎骨头:“你是弟弟,就要听话,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
少年嗤笑,甩开那只手:“你们一群吸血虫,趴在别人身上喝血。现在哥哥不在了,就轮到我?”
愤怒让他单薄的身体愈发苍白。他撑着墙站起,用尽全力把男人撞退两步。
男人眸子瞬间血红,反手掐住他脖颈:“武悦,注意你的言辞!”
少年却不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抬眼。那目光像冰锥,扎进男人心脏,搅起一股酸涩、痛苦、悔恨的暗潮。
——“寒墨,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呀?”
男人猛地松手,像被这句旧日童语烫伤。武悦跌在地上,再抬头时,只看见寒墨慌乱离去的背影。
“大哥,已经很久了……我该走了。”
少年扯开无形的枷锁,转身离开这座名为“家”的牢笼。哥哥说过:如果不开心,就离开。
对家庭失望的孩子,连回头都懒得。鲜亮身影穿过长廊,引来旁人偷瞄,却无人敢正视。
一路直奔机场。人群汹涌,他却觉得空荡——无家可归,亦无归处。
自动售票机前,今日航班只剩下午三点飞澳门的一张票。他买下,攥着那张薄薄纸券,缩在角落等待登机。
哥哥的离开、家族的背叛、那消失的爱人……回忆像钝刀,来回锉骨。可他得成长,不能永远抱着废墟取暖。新生活,总得从某张机票开始。
登机。飞机腾空,城市缩成发光的模型。没有悲伤,只有终于掏出自己的畅快——离开,才能奔赴未知。
闭眼,再睁眼,舷窗外已换成另一片灯火。不算繁华,却带着烟火气:澳门。
少年像第一次进城的孩子,趴在机窗上,兴奋得失控:“哇——”声音过高,惹得前排皱眉。他猛地回神,耳尖通红,低头道歉:“对不起,一时激动。”
旅客们只当乡下土包子,嗤笑而过。武悦继续望向窗外,眼底燃着隐秘的憧憬:在那里,他可以自由呼吸。
落地,出舱。人群推着他向前,像潮水。站在机场外,霓虹扑面,他却忽然茫然:要去哪?要做什么?
盲目穿行,砰——一辆自行车险些撞到他。他侧身躲过,车轮擦过鞋尖。
“您没事吧?”骑车男孩慌忙落地,声音清亮。
武悦不懂这种道歉礼仪,只觉得对方奇怪。他转身要走。
男孩不放心,硬着头皮追两步:“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这、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我叫——”
纸条被塞进掌心。134……刘锦肖。
少年低头,看着那串数字与名字,像接过一张解谜的入场券。他抬眼,刘锦肖已骑远,背影在夜色里一闪一闪,像刚点燃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