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冰冷的针扎在脸上,我跟着那个自称"守尸人"的老者在泥泞的山路上狂奔。身后,我家那栋老宅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只有偶尔闪过的诡异光芒显示那里正发生着超自然的搏斗。
"再快点!"老者喘息着,青灯在雨中居然不灭,反而烧得更旺了,"它们突破防线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血液凝固——黑暗中至少有几十个扭曲的身影正以非人的速度追来。最前面的那个东西像是由无数人体残肢拼接而成,每跑一步就有碎肉掉落,却又立刻被后面的部分吸收回去。
"那是什么鬼东西?!"我声音嘶哑。
"百诡夜行的先锋,'肉傀儡'。"老者拽着我拐进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路,"专门用来搜捕像你这样的特殊存在。"
小路两侧的树木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枝叶间浮现出无数张人脸,全都睁着没有瞳孔的白眼盯着我们。它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
"安生...安生..."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声音像锥子一样钻进大脑。老者突然将青灯举到我面前,一阵清凉感顿时驱散了头痛。
"别看也别听!"他厉声道,"这是摄魂林,专门迷惑猎物。"
我强迫自己盯着老者的后背,却发现他的影子不对劲——那影子里似乎还藏着另一个更瘦长的影子,像蛇一样蠕动着。
"你的影子——"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老者打断我,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尖锐,"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得在那里躲到天亮!"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前方陡峭山壁上的洞口。那洞口形状怪异,像一张咧开的大嘴,边缘还有类似牙齿的钟乳石。
我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但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最前排的肉傀儡距离我们不到二十米了,我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
"进去!"老者推了我一把。
踏入洞口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这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某种深入灵魂的阴冷。老者迅速在洞口撒下一圈混着香灰的盐,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贴在洞壁上。
"这能暂时挡住它们。"他喘息着说,青灯的光芒在洞内投下摇曳的阴影。
我靠在潮湿的洞壁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在流血——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液滴落在地面的水洼里,竟然发出"滋滋"的响声,像强酸腐蚀一般。
老者盯着我的血,眼神复杂:"果然如此...你的血比我想象的还要特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撕下衣角包扎伤口,"为什么那些东西突然集体发疯?还有你,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老者沉默片刻,青灯的光芒映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我叫钟不讳,是第七代守尸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至于为什么救你...因为你是百年来唯一活到成年的'阴尸送子'。"
"阴尸送子?"
"被阴尸选中的活人婴儿,"钟不讳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阴尸会把这个婴儿送到特定人家,等时机成熟再...收回去。"
我胃部一阵绞痛:"收回去干什么?"
钟不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看见鬼物?为什么它们既想吃你又怕你?为什么你能在那种凶宅里活到现在?"
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像无数指甲在岩石上抓挠。符纸开始冒烟,盐圈也在微微震动。
"它们找到我们了。"钟不讳脸色一变,迅速从怀中掏出更多符纸,"该死,怎么这么快?"
我盯着自己包扎好的手,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冒出来。我扯开布条,用力挤压伤口让血流出,然后冲向洞口。
"你干什么?!"钟不讳惊呼。
我没回答,将血甩向洞外。血滴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落在最近的那些怪物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被血溅到的肉傀儡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接触部位冒出白烟,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后面的怪物们顿时乱作一团,有几个甚至开始互相撕咬。
"你的血..."钟不讳目瞪口呆,"竟然能伤到它们到这个程度..."
我后退几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失血加上肾上腺素消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别晕!现在晕了就完了!"钟不讳一把扶住我,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喝了它!"
瓶子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药味。我一口灌下,顿时一股灼热感从喉咙烧到胃里,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什么?"
"尸油加黑狗胆,临时提升阳气。"钟不讳紧盯着洞口,"它们暂时退开了,但不会太久。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洞壁上有些奇怪的刻痕。凑近一看,竟是和我家中《凶宅志异》书上一样的符号。
"这是..."
钟不讳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不可能...这里怎么会有阴文?"
他颤抖着手指触摸那些符号,青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洞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跑!现在就跑!"钟不讳拽着我就往外冲,完全不顾外面的怪物。
我们刚冲出洞口,身后就传来岩石崩塌的巨响。一股腐朽的恶臭从洞内喷涌而出,夹杂着某种黏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
外面的怪物们似乎也被这变故惊呆了,竟然让开了一条路。我和钟不讳趁机冲下山坡,钻进一片密林。
"那洞里有什么?"我气喘吁吁地问。
钟不讳脸色惨白:"不该醒的东西...我们得赶紧去安全屋。"
"安全屋?"
"我这样的守尸人在各地设置的庇护所,"他解释道,"最近的一个就在山那边的废弃义庄。"
我心头一紧。义庄,存放无名尸体的地方,阴气比我家凶宅还重。但现在别无选择。
树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到五米。钟不讳的青灯成了唯一的光源,但它的光芒似乎正在被雾气吞噬。
"不对劲..."钟不讳突然停下脚步,"我们走了这么久,早该到溪边了。"
我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树木开始重复——我们已经第三次经过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了。
"鬼打墙?"我皱眉。
"不止..."钟不讳的声音紧绷,"是'迷魂阵',有大凶之物在操控这片林子。"
仿佛印证他的话,雾气中突然浮现出十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它们穿着破烂的寿衣,皮肤呈死灰色,眼睛是浑浊的白色。
"行尸..."我倒吸一口冷气。
钟不讳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剑:"跟紧我!"
第一具行尸扑来时,钟不讳的铜钱剑划过它的脖子,头颅滚落在地,身体却仍在前进。我咬牙冲上去,用沾血的手按在它胸口。行尸顿时僵住,然后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有效!"我惊喜地喊道。
"别高兴太早!"钟不讳击退另一具行尸,"你的血有限,它们数量太多了!"
我们背靠背作战,但行尸源源不断地从雾中涌出。更可怕的是,我注意到它们开始有意避开我的血手,转而集中攻击钟不讳。
"它们在学习..."我心头涌起寒意。
钟不讳的呼吸越来越重,动作也开始迟缓。一具行尸趁机从侧面扑来,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肩膀,带出几道血痕。
"钟老!"
我冲过去抓住那具行尸的头,用力一拧。令人作呕的断裂声中,它的脖子转了180度,但双手仍死死掐着钟不讳的脖子。
情急之下,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行尸脸上。它发出非人的尖叫,整张脸像蜡烛般融化,最终松开了手。
"走!"我扶起钟不讳,向看似最薄弱的方向突围。
就在我们即将被行尸群淹没时,雾气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我们面前的地上,激起一圈尘土。
等尘埃落定,我震惊地发现那竟是之前在我家被撕碎的影魅!它现在只剩上半身,但依然顽强地挡在我们面前。
"影魅?你还活着?"
它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扑向我的影子。两者接触的瞬间,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影魅完全融入了我的影子,而我的影子随即开始不自然地蠕动、膨胀...
"它认你为主了..."钟不讳艰难地说,"它在用最后的力量帮你..."
行尸群再次逼近,但这次,我的影子突然像活物般立了起来,变成一道两米高的黑色屏障。冲在最前面的行尸撞上影墙,立刻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其他行尸迟疑了,而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冲出了包围圈。
不知道跑了多久,雾气终于变淡。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建筑,门楣上挂着半块残破的匾额,隐约可见"义庄"二字。
"到了..."钟不讳虚弱地说,"安全屋就在停尸房下面..."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义庄,身后传来行尸不甘的嚎叫。就在距离大门还有几步时,钟不讳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我转头问,随即看到了让他僵住的东西。
义庄大门上,挂着一具新鲜的尸体。那是个年轻女子,穿着现代衣服,脖子被拉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舌头吐得老长。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它们还在转动,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吊...客..."钟不讳声音颤抖,"它在等我们..."
女子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她的双手缓缓抬起,指向我们身后。
我回头看去,顿时血液凝固——雾气中,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巨大身影正缓缓逼近。它每走一步,地面就震动一下。
"肉山..."钟不讳面如死灰,"百诡夜行的真正猎手...我们完了..."
巨大身影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它的模样——那是由无数具尸体融合而成的庞然大物,躯干上镶嵌着几十张痛苦的人脸,全都大张着嘴无声尖叫。
就在这绝境时刻,我忽然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低头看去,之前包扎的伤口不知何时完全裂开,血流如注。但诡异的是,血液没有滴落,而是像有生命般沿着我的手臂向上蔓延,在皮肤表面形成诡异的符文。
"这是..."钟不讳瞪大眼睛,"阴契觉醒..."
剧痛中,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时辰已到,阴尸送子,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