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鼓声

山路在血红的视野中如同浸在血水里，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树枝都轮廓分明。我抱着两面鼓走在最前面，林妍和刘村长紧随其后，小张打着手电筒殿后。夜风呼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胸口的"脸"每隔几分钟就会剧烈蠕动一次，每次都比上一次更痛、更久。我能感觉到它在生长，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和林素心一模一样。

"还有多远？"林妍气喘吁吁地问，扶着我摇晃的身体。

"快了。"刘村长声音紧绷，"转过前面那个弯就是山洞。"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透出朦胧的光晕。手表显示11点36分，距离午夜不到半小时。

"语嫣，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林妍担忧地看着我，"如果鼓仙说谎怎么办？如果双鼓合鸣真的会毁掉村子呢？"

"没有选择了。"我咬着牙说，又一阵剧痛袭来，"血咒已经在我体内扎根，不做的话，午夜一到我就会......"

我没说完，但林妍明白了。她握紧我的手，发现我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像死人一样冷。

转过山弯，黑漆漆的山洞出现在眼前，洞口上方的铜镜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奇怪的是，在我的血红视野里，山洞周围飘荡着许多红色人影，它们没有五官，但能感觉到"注视"的压迫感。

"那些是什么？"我指着人影问。

"什么？"林妍困惑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刘村长脸色变了："她看到了'影众'......鼓仙的信徒，枉死者的魂魄。"

小张吓得后退一步："我、我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吧......"

"不行！"刘村长厉声道，"需要人帮忙。如果......如果出了意外，至少有人能把消息带回去。"

我们继续前行，越靠近山洞，胸口的疼痛就越剧烈。到洞口时，我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林妍帮我擦汗，惊恐地发现我的额头浮现出细密的红色纹路，像是皮肤下的血管在发光。

"语嫣，你的脸......"

"我知道。"我摸了下额头，触感滚烫，"时间不多了，快进去。"

山洞里比白天更加阴森。手电筒的光线照在洞壁上，那些古老的壁画在光影交错中仿佛活了过来——被剥皮的女人在扭动，围观的村民在跳舞。中央的石台在黑暗中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刚被鲜血浸染过。

"把鼓放在石台上。"我说，声音已经变得不像自己——沙哑、低沉，带着轻微的回音。

刘村长和小张帮忙清理石台表面的尘土，然后退到一旁。我小心地将两面鼓放在石台中央，皮鼓在左，骨鼓在右。当它们接触石台的瞬间，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洞深处吹来，带着腐朽和焚香的气味。

"骨槌。"我伸出手，林妍将那根森白的骨槌递给我。

接触到骨槌的那一刻，上面的符文全部亮起红光，像烧红的铁丝。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那些红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肘部，形成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我需要按特定顺序敲击。"我说，不确定这个知识从何而来，"皮鼓三下，骨鼓五下，然后同时敲击两鼓。"

"这是什么仪式？"林妍紧张地问。

"唤醒与融合。"我回答，同样不明白自己为何知道这些，"必须在午夜整点完成最后一步。"

手表显示11点47分。我深吸一口气，举起骨槌。就在这时，山洞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不好！"刘村长跑到洞口查看，"是村民！他们追来了！"

"拦住他们！"林妍喊道，"给语嫣争取时间！"

刘村长犹豫了一瞬，然后拉着小张冲向洞口："尽量拖延！温研究员，快开始！"

外面的喊叫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火把的光亮。我听到三婆婆的声音——不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尖声喊着："阻止她！她要释放恶魔！"

"开始吧。"林妍站到我身边，紧握我的手，"我陪着你。"

我点点头，举起骨槌。第一下敲在皮鼓上，声音沉闷厚重，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山洞随之震动，尘土从洞顶簌簌落下。

第二下，皮鼓表面浮现出林素心的脸，她的眼睛闭着，像是沉睡。

第三下，她睁开了眼睛，纯黑无白，直直地"看"着我。

换到骨鼓。第一下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骨头碰撞。洞壁上的壁画突然亮起红光，人物开始移动，演绎着当年的场景。

第二下，骨鼓表面出现裂纹，从裂纹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陈年的血。

第三下，液体汇聚成细流，流向皮鼓，在两面鼓之间形成血桥。

第四下，洞内温度骤降，呵气成霜。我听到无数窃窃私语，来自四面八方，却听不清内容。

第五下，皮鼓和骨鼓同时震动，发出共鸣的嗡嗡声。血桥完全成形，连接两面鼓。

外面的骚动更大了。刘村长的喊声传来："快一点！我们拦不住了！"

手表显示11点55分。我双手握住骨槌，高高举起，准备最后的同步敲击。

"想着真相......"林素心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看着我的记忆......"

骨槌落下。

刹那间，世界爆炸了——不是物理上的爆炸，而是感知的爆炸。我的意识被撕成碎片，然后重组，坠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