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我看到村子的某些角落站着模糊的红色人影，它们没有五官，但能感觉到"注视"的触感。当我经过时，它们会微微转向我，像是认出了同类。
"语嫣！坚持住！"林妍的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别被他们吓住！"
我努力眨眼想恢复正常视觉，但血红世界纹丝不动。相反，耳边鼓声越来越清晰，节奏与心跳同步。恍惚中，我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走在村民前面引路——林素心，但只有我能看见她。她回头看我，鲜血从没有皮肤的脸上滴落，嘴唇蠕动：
"快了……"
青河村的祠堂是一栋古老的砖木建筑，门楣上挂着"林氏宗祠"的匾额。被推进去时，浓重的香烛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的霉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我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内部——正厅摆满了祖先牌位，两侧是历代村长的画像。最显眼的位置挂着林正德的肖像，那张与我父亲相似的脸在烛光中显得格外阴森。
"把她绑在祭台上！"三婆婆指挥道。
几个村民拖来一张古老的木台，上面有深褐色的污渍——血迹。我拼命挣扎，但身体异常虚弱，像是所有的能量都被抽走去维持那诡异的视觉。
"你们这是犯法的！"林妍被按在墙角，仍在大喊，"警察马上就到！"
三婆婆冷笑："等他们到了，仪式早就结束了。祖传的方法能让她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
我被强行按在祭台上，粗糙的麻绳勒进手腕和脚踝。头顶是一盏摇晃的油灯，投下跳动的阴影。在血红视野中，我看到祠堂的墙壁上爬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是血管一样搏动着，而所有村民身上都笼罩着或浓或淡的红雾——三婆婆的最为浓厚。
"开始准备。"三婆婆从一个古老的木箱中取出各种法器：铜铃、符纸、骨刀。
刘村长站在一旁，表情挣扎："三婆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也许我们可以——"
"闭嘴！"老妇人厉声喝道，"你想全村死绝吗？你忘了78年那四个学生是怎么死的？忘了你爹是怎么告诫你的？"
刘村长低下头，不再说话。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恐惧——对鼓仙的恐惧，对诅咒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三婆婆开始绕着祭台走动，摇动铜铃，吟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随着她的动作，我体内的鼓声越来越响，头痛欲裂。更可怕的是，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蠕动，像是另一个生命体正在我的血管和内脏间穿行。
"林妍……"我艰难地转头看向好友，"记不记得骨鼓上的文字？'魂分两处，血引归一，双鼓合鸣，恩怨俱消'。"
林妍眼睛一亮："'血引'就是你！你是仪式的一部分！"
"对，但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喘息着说，"需要……骨槌……"
三婆婆突然停下脚步，警觉地看着我："她在说什么？"
"没什么！胡言乱语而已！"林妍反应极快，"她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老妇人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继续她的仪式。她点燃符纸，让灰烬落入一碗清水中，然后强迫我喝下。水有一股铁锈味，喝下去后体内的蠕动更加剧烈，视线中的红色更深了。
就在这时，祠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所有人转头看去——门口站着小张，那个昨晚看守仓库的年轻辅警，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不好了！仓库……仓库里的鼓不见了！"
"什么？"刘村长大惊，"怎么可能？我们刚离开不到半小时！"
"监控显示……"小张上气不接下气，"门一直关着，没人进出，但鼓就是不见了！"
村民们骚动起来，恐惧在空气中蔓延。三婆婆手中的铜铃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召唤了鼓……"老妇人颤抖着指向我，"血引的力量……"
我突然明白了。不是鼓消失了，而是它们以某种方式回到了该去的地方。我挣扎着抬头，在血红视野中，看到祠堂的横梁上放着两面鼓——皮鼓和骨鼓，旁边还有一个我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一根森白的骨槌。
"上面……"我嘶哑地说，"鼓在横梁上……"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但在他们眼中，横梁上空无一物。
"她真的能看见！"一个村民惊恐地说，"鼓仙给了她眼睛！"
三婆婆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那就更要赶快了！准备放血！"
她拿起那把骨刀，向我走来。我拼命挣扎，但绳子纹丝不动。林妍在墙角尖叫，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
就在骨刀即将碰到我脖子的瞬间，整个祠堂突然剧烈震动，瓦片从屋顶掉落，牌位纷纷倒下。横梁上的两面鼓自发响起，节奏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太迟了……"刘村长瘫坐在地，"鼓仙来了……"
震动停止后，一片死寂。然后，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从祠堂深处传来——从祖先牌位后面走出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林素心。
这次不仅是我的血红视野，所有人都能看到她。她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长发如活物般飘动，红衣像是用鲜血浸染的。最可怕的是她的脸——没有皮肤，肌肉和血管暴露在外，嘴唇因为缺少皮肤而无法闭合，露出永恒的狞笑。
"林正德的后代……"她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开口，"血债血偿的时候到了……"
村民们尖叫着四散逃窜，但大门砰地自动关闭，任他们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三婆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们正要献祭这丫头给您……"
林素心转向老妇人，只是一个眼神，三婆婆就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凸出，舌头伸得老长，像是被无形的绳子勒住。
"虚伪的老东西……"林素心冷笑，"当年你的祖母就是最积极要剥我皮的人……"
老妇人抽搐几下，倒在地上不动了。刘村长和其他村民缩在墙角，像受惊的鹌鹑一样发抖。
林素心飘到祭台前，用没有眼皮的眼睛注视着我。如此近的距离，我能看到她肌肉纤维的纹理和牙齿上干涸的血迹。她身上散发着腐朽和焚香混合的怪味。
"温语嫣……"她冰冷的手指抚过我的脸颊，触感像湿冷的蛇，"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本该恐惧得尖叫，但奇怪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了我。血红视野中，林素心周身环绕着耀眼的红光，而我的身体也开始发出类似的光——两者频率相同，像是在共鸣。
"你想要什么？"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出奇地冷静。
"公道。"她简短地回答，"真相。结束。"
"怎么做？"
她指向横梁："用骨槌敲响双鼓，在午夜之前。只有林正德的血脉能做到。"
"然后呢？我会死吗？"
林素心歪着头，这个动作在没皮肤的脸上显得格外惊悚："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如果不做，你一定会死——血咒已经开始，没有回头路了。"
她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我体内的异物突然剧烈蠕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我弓起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视线完全变成血红色，看到的所有人都成了红色剪影。
"语嫣！"林妍挣脱束缚冲过来，但被无形的力量弹开。
林素心俯身在我耳边低语："看看你的胸口。"
我艰难地低头，看到自己的T恤下有什么在蠕动。林妍帮我掀开衣角，我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我的胸口皮肤下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冲破出来。
"这是什么？！"林妍惊恐地问。
"血咒具现化。"林素心平静地说，"午夜时分，它会完全成形，然后……"她做了个爆开的手势。
林妍脸色惨白："怎么阻止？"
"双鼓合鸣，真相大白。"林素心说完，身影开始变淡，"选择在你，血脉相连者。"
她完全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话："记住，敲鼓时想着真相……"
祠堂重归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但三婆婆的尸体和村民们惊恐的表情证明那不是梦。我胸口的"脸"仍在蠕动，带来阵阵剧痛。
"放开她。"刘村长突然命令道，"快解开绳子！"
村民们手忙脚乱地松开我的束缚。我虚弱地坐起来，看向横梁——两面鼓和骨槌依然在那里，在我的血红视野中清晰可见。
"你们看到了吗？"我问林妍。
她摇摇头："只有你能看见。语嫣，我们该怎么办？"
我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11点07分。距离午夜还有不到一小时。
"帮我拿到鼓和骨槌。"我咬牙忍住胸口的疼痛，"然后……了结这一切。"
刘村长找来梯子，但无论他怎么摸索横梁，都碰不到鼓——对他而言那里确实空无一物。最后，在我的指引下，他勉强碰到了骨槌。
"有东西！"他惊讶地说，小心翼翼地拿下骨槌——在他手中，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白色棍子。
但当我接过骨槌时，它立刻在我手中发出淡淡的红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与我之前在纸上无意识写下的文字一模一样。
鼓更难取。最后我们不得不推倒一个高柜子，我爬上去亲手拿。当我的手指碰到皮鼓时，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咚"，像是欢迎的叹息。骨鼓则冰冷无声，像是沉睡的野兽。
"现在去哪？"林妍扶着我问。
"山洞。"我毫不犹豫地说，"一切开始的地方，也该在那里结束。"
刘村长脸色变了："但祖训说双鼓合鸣会毁掉村子！"
"也许毁掉的不是物理上的村子。"我看向窗外的夜色，"而是某些更古老、更黑暗的东西。"
村民们不敢阻拦，也不敢跟随。只有刘村长和小张愿意陪我们去后山——出于愧疚或责任感，我不确定。
离开祠堂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林正德的画像。那个与我血脉相连的祖先，眼神冷酷而坚定。不知为何，我突然很确定——他隐藏了什么秘密，一个比剥皮杀人更可怕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即将随着双鼓合鸣被揭开。
胸口的"脸"又蠕动了一下，带来新的剧痛。我咬紧牙关，抱紧两面鼓。
距离午夜还有4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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