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鼓声

红光消散后的寂静比任何噪音都可怕。我盯着自己暗红色的指甲，喉咙发紧。那不是污垢或血迹，而是指甲本身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像是被从内部染红。

"语嫣……"林妍的声音颤抖着，"你的眼睛……"

我猛地抬头，看到玻璃柜的反射中，自己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白部分呈现出不健康的粉红色。更可怕的是，瞳孔时而扩张到整个眼眶，时而缩成针尖大小，完全不受控制。

仓库门口，刘村长和村民们僵在原地，脸上混杂着恐惧和敬畏。那个带头的老妇人——现在我认出她是村中的神婆——突然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方言咒语。

"血咒应验了……"刘村长喃喃道，脸色灰白，"她选中了你。"

"什么意思？"林妍挡在我前面，"你们对语嫣做了什么？"

老妇人突然指向我，声音尖利："她是'血引'！鼓仙要找的血脉相连者！"

我心头一震，想起林素心在幻象中说过的"血脉相连者"。某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形成，但我拒绝相信。

"胡说八道！"林妍反驳，"语嫣是第一次来这个村子！"

"但她的祖先不是。"刘村长沉重地说，"温研究员，你家族有谁来自青河村吗？"

我张开嘴想否认，却突然想起外婆模糊提过的往事——她的祖父是从南方一个小山村搬去省城的，因为"一些不愉快的家族历史"。

"我……不确定。"我谨慎地回答，同时注意到村民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老妇人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古籍，快速翻到某一页，然后递给我："看这个。"

那是一幅粗糙的画像，画中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站在山洞前，指挥村民将一名红衣女子绑上石台。尽管画风简朴，但男子的五官特征——高颧骨、略方的下巴和独特的眉形——与我父亲惊人地相似。

"这是……"

"光绪二十三年的村长，林正德。"老妇人盯着我的脸，"也是下令处死'鼓仙'的人。你的曾曾祖父。"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桌子。鼓仙要找的不只是任何"血脉相连者"，而是仇人的后代——我。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读懂那些巫文，为什么鼓会'选中'我……"我喃喃自语，指甲的颜色似乎更深了。

林妍夺过古籍翻看："这不能证明什么！相似的面相多了去了！"

"还有更多证据。"刘村长叹了口气，指向古籍最后一页，"这里有林正德后人的记录，他儿子林怀远在民国初年搬去了省城，改名温怀远——"

"我外公的名字。"我打断他，声音干涩。这下连林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仓库陷入可怕的沉默。两面鼓静静地放在一起，没有任何异常，但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压迫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妇人突然高声说了几句方言，村民们立刻骚动起来。几个人拿着绳子和麻袋向我们逼近，眼神凶狠。

"你们要干什么？"林妍护在我前面。

"带她去祠堂。"老妇人厉声道，"血咒已经开始，必须在午夜前了结！"

"了结？什么意思？"我警惕地后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红色，像是透过血雾看东西。

刘村长看起来在挣扎："三婆婆，也许有其他办法……"

"没有！"老妇人——三婆婆——斩钉截铁地说，"祖训说得很清楚：'血引现，双鼓合，不祭则村毁'。要么用她完成仪式，要么全村陪葬！"

林妍抓起桌上的美工刀："谁敢碰她！"

我拉住林妍的手腕，低声道："别硬拼，人太多了。先假装配合，找机会逃。"

实际上，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红色越来越浓，耳边开始回荡着微弱的鼓声和女人的啜泣。身体像是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现实世界与村民对峙，另一部分正坠入某种诡异的意识空间。

村民们一拥而上，轻易制服了反抗的林妍，并用粗糙的麻绳捆住我的双手。当他们碰到我的皮肤时，两个年轻村民惊叫着后退："她身上好冷！像死人一样！"

三婆婆凑近看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血咒已经深入，快带她去祠堂！"

我被半拖半抬地带出仓库，林妍被另外两个壮汉押着跟在后面。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在我血红的视野中，一切清晰如白昼，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飘浮的红色微粒——像是某种能量或……生命力的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