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仔细地打理着领带。灰蓝色的丝绸面料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反复折叠，最后那个完美温莎结成型的过程，就像一场精密的军事演练。可是第五次了，松紧度依然不对。
“孙总，会议三分钟后开始。”秘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李明的手指微微发抖，镜子里的男人面如冷霜，眉宇间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他深吸一口气，模仿记忆中那个人的语气，“知道了。告诉张总我在处理一个紧急电话，他们先开始汇报。”
门外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他靠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这张脸的皮肤保养得太好了，几乎看不见毛孔，下颌线如刀刻般锋利。他闭上眼，感受着胸腔里那颗跳动有力的心脏，那是属于一个三十三岁企业家的心脏，此刻正因为恐惧而疯狂跳动。
会议室的玻璃墙反着冷光，李明刚一推门而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张总正指着投影屏幕，“孙总，关于这次并购案的最新报价......”李明打断了报告，“等一下。先说说你们选择这家并购标的的理由。”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浅显，张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家公司在我们行业内......具备显著的互补优势，市场份额......”
“具体数据呢？”李明的手指敲击着会议桌，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白痴的方式。
张总的目光在李明脸上逗留了一秒，调出另一份报表，“截止上季度末，该公司主营业务的营收增长率为15.3%......”
李明强撑着听完，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这些数字像天书一样在他耳边飘过，根本抓不住。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会议继续。”
他能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议论他今天的异常。手心的汗已经把真皮会议椅的扶手浸湿了一块。
与此同时，孙浩正站在外卖站的配送大屏前，盯着自己被分配到的区域。晨光从棚顶的缝隙间漏下来，将大片的灰尘照得分明。外卖箱歪斜地靠在一旁，还沾着昨晚的雨水。
“李哥，你的区域在CBD那块，单子特别多。”一个小伙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真诚。
CBD，那里正是他的公司所在地。孙浩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他笨拙地将头盔扣在头上，视线被压得低了些，鼻间尽是劣质塑料的气味。
第一单是送往写字楼的咖啡，他骑上电动车时，才发现后座的固定带松脱了。外卖盒摇摇晃晃，散发着醇厚的焦糖玛琪朵的香气。雨后的路面有些滑，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但写字楼的保安拦住了他，“送外卖的，这边不能上楼，你自己叫客户下来取。”保安的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孙浩握着打包袋的手指紧了紧，却无法说出往常他会脱口而出的训斥：“我是这栋楼最大的租户！”，现在他只能低声下气，“麻烦通融一下，这是紧急......”
“不行就是不行。”保安不耐烦地摆手。孙浩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制服后面隐藏的，是怎样赤裸裸的等级差。
咖啡在二十分钟后送达时已经变温了。客户打开包装时的表情让孙浩想起了自己开除属下时的情形，“这么简单的配送都做不好，还想......” 孙浩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地应声道歉。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