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黏腻。
马嘉祺也跟着坐起,闻言,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他这公寓,不过是临时歇脚的壳子,平日回来倒头就睡,冰箱里空旷得能听见回音。
几同于他那没什么内容的心。
但那时同黎漾撒谎会下厨,如今被问起,未免有点露怯。
马嘉祺“…可能只有鸡蛋和吐司。还有…牛奶。”
他答得有些迟疑。
黎漾却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差事,眼睛微微一亮,那点刚睡醒的朦胧被一种奇异的光彩取代了。
她掀开薄毯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介意,只说:
黎漾“也行,我来煎蛋。”
她说着便走向那极少开火的厨房,身影没入那方狭小的天地。
马嘉祺跟在后面,倚在门框上看。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旧衬衫,宽宽大大,罩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更显得人伶仃。
但她动作间却生出一种仿佛在此间生活了许久的熟稔,尽管那熟稔里透着生疏——开煤气灶时,她拧了两下才成功。
磕鸡蛋时,力道没拿捏好,蛋壳险些落进碗里,她手忙脚乱地去捞,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认真,甚至有种如临大敌的稚气。
马嘉祺看着,心里那点窘迫渐渐化了,变成一种细密的酸胀。
这场景太居家,太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梦,反而失了真。
油在锅里哔哔剥剥地响,鸡蛋滑下去,边缘迅速泛起焦黄的白沫。
她拿着锅铲,有些无措地站着,似乎不知该如何下手翻面,那模样,不像是在煎蛋。
最终端上桌的成品,自然算不得精致。
吐司烤得过了火,边缘黑黢黢的;煎蛋形状散漫,一面有些焦糊。
两人对坐在那张大理石餐桌两旁,牛奶盛在玻璃杯里,澄澈而苍白。
黎漾先咬了一口吐司,咀嚼了几下,自己先笑了。
黎漾“火候过了些。”
她点评道,语气里倒没有多少懊恼,反而有种完成了某项任务的轻松。
她又尝了尝那枚不甚美观的煎蛋,点点头。
黎漾“盐倒是正好。”
马嘉祺也低头吃。
食物粗糙的口感落在舌上,却奇异地生出一种温暖的妥帖。
他抬头看她,她正小口喝着牛奶,嘴角沾上一点奶渍,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下意识地伸手,用指腹替她揩去。动作自然得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黎漾也是微微一怔,抬起眼看他。
晨光透过窗户,照进她瞳孔里,清亮得能看见他自己的小小倒影。
她没躲,只是眼睫轻轻颤了颤,像蝶翅扫过心尖。
随即,她垂下眼,极轻地说了声:
黎漾“谢谢。”
耳根却悄悄爬上一抹极淡的红晕,如同白宣上滴落的一滴胭脂,缓缓泅开。
马嘉祺低下头,继续吃着那略带焦糊味的吐司,只觉得满口都是陌生的、却令人沉溺的烟火气。
这公寓第一次有了“家”的错觉,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浮世里临时搭起的一个戏台。
她演得投入,他看得痴迷,幕起幕落,终有时辰。
但此刻,油烟气氤氲中,她坐在对面,便是这出戏里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