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女人在电话那头可能还在流泪的模样。
她当时握着手机,蹲在大排档的角落,听着那些话,心里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甚至不认为宋亚轩母亲做错了,也不认为宋亚轩最终的选择是错误的。
换做是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大概率也会选择那条看起来更稳妥、更光明的所谓前途。
更何况,最初是她先厌倦了老家那一潭死水、令人窒息的生活,是她怂恿着他一起逃离。
宋亚轩本质是恋家的、怯懦的,是为了她才豁出去,陪她来到这个举目无亲、寸土寸金的城市,吃了那么多苦头。他本就该有更好的路走。
理性上,她全都明白,甚至可以理解。
但是……
黎漾将脸埋进膝盖,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手臂的皮肤里。
但是她还是恨。
恨他的不告而别。
恨他连一句当面道别,甚至一句争吵都没有给她留下。
恨他就那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抽走了她世界里唯一的热源,只留下冰冷的绝望和一叠轻飘飘的有零有整的现金。
那种被彻底抛弃,否定一切的感觉,像一把冰锥,在她最炙热的心口,留下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窟窿,往外呼呼地漏着冷风,这么多年都没有暖过来。
这才是她真正无法释怀的根结。
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这个繁华又冷漠的城市。霓灯光晕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她蜷缩在黑暗里,像一个被遗弃在雨夜的流浪者,内心充斥着理智与情感的交战,爱意与恨意的撕扯,以及对过往那份再也回不去的,掺杂着苦味的温暖的无尽怅惘。
那点残存的爱,像风雨中摇曳的微弱烛火,明明灭灭,不知该彻底熄灭,还是……
…
丁程鑫斜倚在自己房间的门框边,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灰白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随时要坠落的模样。
他刚结束一场漫长的线上游戏,准备出来透口气,视线无意间扫过二楼露天阳台,便定住了。
雨幕如织,黎漾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里,像一幅被精心框住的,带着冷郁美感的画。
但吸引他目光的,并非黎漾本身,而是楼下那个与她遥遥对视的男人。
距离不近,丁程鑫看不清那男人的具体容貌,只捕捉到那人一身过于干净清爽,甚至与这雨天和周围环境都有些格格不入的衣着,以及那把透明的伞。
那人仰着头,姿态里透着一种固执的、近乎凝固的专注。
丁程鑫眯起了眼,深吸了一口烟,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
他认得黎漾那种状态——不是平日里的疏离冷漠,也不是面对马嘉祺时的敷衍淡然,那是一种……被什么东西骤然击中后、强行维持的平静,底下藏着惊涛骇浪。
然后,他看见黎漾转身下楼。
鬼使神差地,丁程鑫掐灭了烟,悄无声息地退后一步,将自己更深地藏进走廊的阴影里,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楼下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