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黎漾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微不可闻，消散在海风里。

她伸出手，没有碰他的头，而是轻轻覆在了他紧握成拳、放在膝盖的手上。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的瞬间，严浩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但他没有躲开。

黎漾的手就那样覆着，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一种笨拙的、她并不擅长的安慰。

她能感觉到他手背上绷紧的血管和骨骼的硬度，也能感觉到那紧绷之下，细微的颤抖。

他的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在她的掌心下松开了拳头，然后，翻转过来，带着试探和一丝不确定，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因为常年弹琴和拿麦克风，指腹有薄茧，温热，甚至有些烫，与她微凉的肌肤形成对比。

他没有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像抓住一点虚无的暖意。

两人就这样，在逐渐亮起的天光背景下，沉默地牵着手。

像两个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的旅人，籍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接触，汲取着坚持下去的勇气。

天边墨蓝色开始褪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少女脸颊般的绯红。

云层被镀上了金边，海面的波浪也仿佛被点燃，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黎漾看着这壮丽的景象，忽然低声开口，不像是对他说，更像是在对自己陈述一个事实。

黎漾“天快亮了。”

严浩翔终于抬起头，循着她的目光望向海天相接之处。

晨曦的光芒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下的青黑，也照亮了他眼中残存的红血丝和那片破碎后的茫然。

但在那茫然深处，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日出的光芒里，被悄悄点燃了微弱的火种。

他转过头，看向黎漾。她侧脸的轮廓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柔和，长睫上仿佛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她依旧看着远方，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与这天地初开的景象融为一体。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依赖、或许还有更深沉情愫的情绪，在严浩翔胸中涌动。

他忽然觉得，这一夜的狼狈和脆弱，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黎漾感受到了力道，收回望向海平面的目光，转过头来看他。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里映着晨曦和她小小的倒影，那些桀骜、愤怒、颓唐似乎都被这新生的光芒洗涤过，剩下一种干净的、带着祈求的脆弱。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传递着某种无声的、强烈的渴求。

黎漾看懂了他眼中的情绪。

她没有回避，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冷漠或算计将他推开。

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刻，在这片浩瀚无垠的大海面前，那些惯常的防御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静静地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她微微倾身过去。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审慎的、甚至是犹豫的意味。

严浩翔的呼吸瞬间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