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变了

后来……就是她为了多赚钱去排晚班，遇到骚扰，他冲动之下打了人，她丢了工作……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将两人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平衡彻底打破。

他记得她哭着说“我好爱你”，也记得自己在那晚之后，内心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愧疚和无能感。

母亲提供的那个“歌手机会”像一根救命稻草，又像一个巨大的诱惑和陷阱。

他是在一种极度迷茫、自我怀疑和“或许离开才能让她过得更好”的荒谬逻辑下，做出了那个不告而别的决定。

他以为逃离可以解决一切，却不知道那才是真正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开始。

回忆的潮水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现实，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份来自高级茶餐厅、包装整齐的咖喱鱼蛋，再想起记忆中街边小摊那碗冒着热气、两人分食的简单快乐，巨大的落差感几乎将他淹没。

那时候，即使贫穷，即使争吵，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想给她最好的，即使那“最好”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

而她，会因为他笨拙的惊喜而落泪，会紧紧抱住他说“我好爱你”。

可现在呢？

她给他带来早餐，语气平静得像是对待一个需要救济的旧识。

她不再需要他省吃俭用买一件裙子，也不再需要他笨拙的保护。

他失去了给她一切的资格，也失去了被她需要的立场。

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砸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拿起竹签，插起一颗裹满酱汁的鱼蛋，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味道……不对。

酱汁太浓郁，太规整，少了街边小摊那种带着锅气的、粗粝而鲜活的味道。

鱼蛋也太Q弹，太标准，失去了那种手工制作的、偶尔会带点面粉感的实在。

和他记忆里那个雨夜前夕，在街边小摊和黎漾分食的那份，完全不同。

那时的咖喱鱼蛋，带着市井的锅气和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甜蜜，是苦涩生活中一点微不足道却真实可触的温暖。

而此刻嘴里的这份，只有调味料的堆砌，冰冷，油腻，带着隔夜般的陈旧感，咽下去时，喉咙里只剩下满满的苦涩。

一点都不好吃。

根本比不上记忆里街边那家小摊。

不，或许不是店的问题。

是人变了，感情也变了。那份掺杂着贫穷、争执、无奈，却也拥有着最纯粹爱意和共享温暖的时光，早已随着他的离开而彻底碎裂，再也回不去了。

这碗黎漾“顺路”带来的咖喱鱼蛋，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他如今尴尬的处境和那段被他亲手葬送的过去。

他一口一口，近乎自虐地将那碗已经有些凉掉的、味道陌生的咖喱鱼蛋吃完，咸涩的泪水混着食物的味道，一起咽下喉咙，堵得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仿佛要通过这种味蕾上的折磨，来惩罚自己，也来确认那个他早已失去的黎漾，是真的，再也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