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花的仪式

小星辰从幼儿园回来的路上，小手一直紧紧攥着书包带，眼睛时不时瞄向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那里面装着今天老师发给她的第一朵小红花，像一颗小小的火星，烫得她心跳加速。

"我回来啦！"门刚打开一条缝，清脆的童声就挤了进来。小星辰没像往常那样先把书包扔在玄关，而是抱在怀里，踮着脚尖换好拖鞋。

李昭月从画室探出头，水彩笔还夹在指间："今天这么开心？"

许泽正坐在沙发上看医学期刊，闻言放下杂志，眼镜滑到鼻尖上。他看见女儿脸蛋红扑扑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就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宣布。

"爸爸妈妈，闭上眼睛！"小星辰把书包放在茶几上，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李昭月用沾着颜料的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看。许泽倒是老老实实闭了眼，但嘴角已经翘了起来——他听见女儿拉开拉链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可以睁眼啦！"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小星辰手掌心朝上，托着一朵用红色皱纹纸做的小花，花蕊处还粘着金粉，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老师说我吃饭最快，还帮小虎捡了蜡笔！"小星辰的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圈，"全班只有五个人有呢。"

李昭月的画笔啪嗒掉在地上。许泽的医学期刊从膝盖滑到地毯上。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行动起来。

"等等！先别动！"许泽一个箭步冲进书房，白大褂下摆掀起一阵风。他回来时举着血压计，"这么重要的时刻必须记录生命体征。"

李昭月已经抓起了素描本："头再抬高一点，对，就这样捧着花！"

小星辰被按在沙发上，右手被爸爸缠上血压带，左手要保持展示小红花的姿势给妈妈当模特。她咯咯笑着，看血压计的汞柱一跳一跳，像在跟着她心跳跳舞。

"收缩压比平时高12mmHg。"许泽严肃地推眼镜，"典型的喜悦型高血压。"

"别听你爸胡说。"李昭月笔下沙沙作响，"来，说说小红花怎么得的？"

小星辰立刻坐直了，连比带划地讲述自己如何在午餐时第一个吃完胡萝卜，又如何发现小虎的蜡笔滚到柜子底下。许泽悄悄摸出听诊器，把膜面贴在女儿后背——他总说心跳是最诚实的叙事者。

"......然后王老师就从小红花盒子里拿了这朵给我！"小星辰突然从沙发上蹦下来，"我要给爷爷奶奶看！"

她冲向座机，许泽手忙脚乱地收听诊器线。电话接通后，小星辰踮脚把小红花举向听筒，好像这样老人就能看见似的："奶奶，这是我的第一朵小红花！"

李昭月趁机完成了速写。画上的小星辰眼睛弯成月牙，小红花像一颗小太阳在她掌心发光。她在角落标注日期：星辰4岁2个月，第一朵小红花。

晚饭后，小星辰坚持要把小红花别在睡衣上睡觉。许泽蹲下来与她平视："花花会被压坏的。爸爸有个好主意。"

他拿出一个透明的标本袋，小心地把小红花放进去，又抽真空密封。"这样能保存二十年。"他指着书架上的一排医学标本，"和你爸的阑尾切片一个待遇。"

"许泽！"李昭月哭笑不得，"哪有把小红花和病变组织放一起的？"

小星辰却兴奋地拍手："那我的花花也会泡在福尔马林里吗？"

最后折中方案是：标本袋挂在卧室墙上，旁边贴李昭月画的速写。小星辰躺在床上还不安分，一会儿问小红花会不会孤单，一会儿又问明天能不能再得一朵。

"妈妈，"她突然翻身趴着，下巴搁在手背上，"你小时候得过小红花吗？"

李昭月正给她掖被角，闻言一怔："得过啊。妈妈第一次得是因为画了全班最好看的向日葵。"

"那爸爸呢？"

许泽在门口擦眼镜，镜片蒙着雾气："爸爸第一次......"他停顿了一下，"是因为背出了所有牙齿的名称。"

小星辰满足地叹了口气，好像这两个答案在她心里种下了什么。她的眼皮开始打架，但还强撑着指向墙上的标本袋："明天我要给霖霖看，还有隔壁张阿姨，还有......"

声音渐渐低下去。许泽轻轻关上台灯，月光透过标本袋，小红花在墙上投下淡红色的光晕，像一个小小的勋章。

李昭月用铅笔在速写角落又添了一行小字："星辰的星星，开始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