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结果公布时,小星辰正把芭蕾舞鞋的缎带往脚踝上缠第三圈。广播里念出的五个名字像五颗小石子,一颗都没滚进她的耳朵。她盯着自己鞋尖的磨损处,那里有道昨天练习时刮到的裂痕,现在看起来像张嘲笑的嘴。
后台角落的穿衣镜映出她逐渐变红的鼻尖。小星辰蹲下来,把印有"27"的号码牌从衣服上扯下,揉成团塞进舞蹈包深处。假睫毛被泪水冲脱了一半,在脸颊上留下黑色的蛛网状痕迹。
"星辰?"莉莉从幕布缝隙探头,"老师说要拍集体......"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见好友正用绷带包扎自己的右脚——其实那里根本没有伤。
回家的出租车里,小星辰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许泽透过后视镜看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他今天特意调班来接女儿。李昭月则假装整理素描本,实则画满了女儿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
"知道人类骨骼为什么能承重吗?"红灯时许泽突然问,"因为每次压力都会让骨小梁重新排列得更紧密。"他递来一块巧克力,"专业术语叫'机械应力适应性'。"
小星辰把巧克力掰成两半,又掰成四块:"我现在是'失败应力适应性'。"碎巧克力撒在裙摆上,像微型的地雷阵。
晚餐是外卖披萨,小星辰用叉子卷起芝士拉丝,看它们断裂垂落。"评审说我的grand jeté(大跳)腾空不够,"她盯着晃动的芝士,"像被黏在空气里的蜘蛛网拽住了。"
李昭月突然离席,回来时抱着本旧画册。里面全是退稿信和被编辑涂改的草图:"这是我二十二岁时的'蜘蛛网收藏册'。"
其中一页上,某位编辑用红笔圈出人物比例错误,批注"像被拉长的橡皮泥"。小星辰噗嗤笑出声,芝士丝粘在下巴上晃荡。
"要不要看真正的失败芭蕾?"她突然跳下椅子,光脚踩在客厅地板上,"保证比评审看到的更精彩!"
音乐响起时,小星辰开始了她独创的"搞砸版变奏曲":故意歪倒的arabesque(燕式平衡),踉踉跄跄的fouetté(单足旋转),最后以夸张的摔倒收尾。许泽的眼镜滑到鼻尖上,李昭月则笑得把素描本掉进了沙拉碗。
"这个动作,"小星辰爬起来指着自己扭成奇怪角度的脚踝,"应该叫'骨折天鹅'!"
夜深时,小星辰发现父母在厨房忙碌。烤箱飘出焦糖的气味,还夹杂着些许糊味。她光脚溜进去,看见台面上摆着个边缘烤焦的戚风蛋糕,许泽正用裱花袋努力遮盖那些黑色部分。
"失败蛋糕?"小星辰爬上料理台,手指蘸了点奶油。
"严格来说是'首次重大失利纪念蛋糕'。"李昭月把糖霜星星按在焦黑处,"你爸坚持要按科学配方,结果烤箱——"
"——结果证明了热力学定律不可违抗。"许泽推了推眼镜,鼻尖还沾着面粉。
三人围着蛋糕唱跑调的歌,用叉子敲出凌乱的节奏。小星辰分到最大块的焦黑部分,上面插着被她揉皱的"27"号号码牌——不知何时被谁细心压平了。
"知道吗?"小星辰舔着奶油突然说,"我今天在后台看到第一名往舞鞋里倒滑石粉,结果打了个超大喷嚏!"她笑得差点被蛋糕呛到,"原来冠军也会搞砸小事!"
睡前,小星辰把号码牌贴在她的"成长记录本"上,旁边画了个哭脸和笑脸。她在下方歪歪扭扭地写道:"第一次重要的摔倒——后面要学怎么用这个姿势摆造型。"
窗外,许泽和李昭月透过门缝看见女儿对着镜子练习"骨折天鹅"的改良版,这次带着优雅的挥手动作。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舞动的指尖上投下小小的光斑,像一枚新得的、无形的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