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月讨厌放学铃声。
当其他孩子欢呼着冲出教室时，她总是慢吞吞地收拾画具，铅笔头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子。校门口不会有等她的人——父亲总在出差，母亲忙着经营画廊，保姆王阿姨通常要晚半小时才到。
"今天画了什么？"王阿姨接过书包时总会这么问。
"没什么。"她把素描本藏到背后，不想让人看见那些涂鸦：没有窗户的房子，断了线的风筝，还有总是画不好的笑脸。
小学五年级，李昭月的画获了奖。
班主任特意打电话到她家，接电话的母亲语气惊喜："真的？我们月月这么厉害？"
那天她一直等到晚上十点，玄关终于传来声响。父亲拎着蛋糕盒，身上带着酒气："抱歉啊月月，客户临时..."
蛋糕上的奶油花已经塌了，就像她攥在手里的获奖证书，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
初中开学那天，她躲在美术室画到天黑。
画纸上是被撕碎的奖状，碎片像雪一样落在没有人的家里。突然，门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在逆光里。
"三年二班许泽。"他递来一本解剖图谱，"你的素描本落在操场了。"
李昭月慌忙合上画板，却被他指住角落："这里，明暗交界线画反了。"
"要你管！"她声音突然拔高，"反正也没人看！"
许泽没被吓跑。他翻开那本可怕的解剖书，指着心脏剖面图说："你看，心室壁这么厚，是因为要承受很大压力。"
月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那晚李昭月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记住她随口提过的值日时间，特意绕远路"偶遇"。
高中艺术节前夜，母亲终于来看她排练。
"月月，"中场休息时母亲突然问，"你画里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不是总来画廊买素描纸的许医生家孩子？"
李昭月差点打翻调色盘。她不知道许泽每次买的素描纸都送到了她课桌里，更不知道母亲接下来会说："他爸爸今早来买走了你所有的速写本。"
回家路上，母亲破天荒牵了她的手："那个男孩...看你的眼神很像你爸爸年轻时。"
李昭月突然哭了。原来那些被忽略的画，早就被人偷偷珍藏。
多年后，小星辰翻到母亲少女时代的素描本。
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涂改痕迹，唯有最后一页干净得出奇——
画中的许泽站在解剖室光晕里，手中听诊器贴着标本心脏。空白处写着一行小字：
"原来真的有人，会听见那些我没说出口的话
李昭月没想到会在整理旧物时重新看见那张奖状。
泛黄的纸张边缘仍留着当年被她揉皱的痕迹，彩色的蜡笔字已经褪色，但"五年级美术比赛一等奖"的字样依然清晰。她轻轻抚过那些褶皱，突然发现背面贴着一张便签纸——
2003.5.20 修复记录】
· 使用pH中性胶水
紫外线防护处理
· 预计保存期限：100年
——许泽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曾这样小心翼翼地修补她的遗憾。
小星辰抱着相册跑过来："妈！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得奖的照片？"
照片上的李昭月站在领奖台，笑容勉强，手里捧着那张后来被弄皱的奖状。而角落的观众席里，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正伸长脖子张望，手里还拿着相机。
"这是...爸爸？"
李昭月突然想起，那天颁奖结束后，她在垃圾桶旁遇见了许泽。他手里拿着刚买的冰淇淋，说是"刚好路过"。而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个融化得不成形状的冰淇淋，本应该是要送给她的庆祝礼物。
当天晚上，李昭月把修复好的奖状装进画框。
” 许泽推门进来时，她正对着灯光检查边角："你什么时候学会文物修复的？"
"大二选修的。"他取下眼镜擦拭，"图书馆有相关书籍。"
李昭月突然笑了："所以那年暑假你总泡在图书馆，不是在复习？"
"理论上，纸质修复也属于精密操作。"许泽的耳尖红了，"需要稳定心率。"
她将画框挂在昕然刚画的家庭树旁边——那张皱巴巴的奖状，终于和后来所有的荣誉证书摆在了一起。
三天后，小星辰在许泽的医学 笔记发现
那是一份详细的修复计划表，日期显示从高中持续到大学。最后一行写着：终极目标：修复所有她以为自己不配得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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