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月第一次意识到许泽的心跳有多快,是在初中毕业那年的夏夜。
校园里的樱花早已凋谢,只剩下茂密的绿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她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双腿悬空晃荡,素描本搁在膝盖上,铅笔在纸上沙沙地画着速写。许泽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白大褂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动。
"别动。"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医学生特有的那种严肃腔调。
李昭月咬着下唇忍住笑,感觉到冰凉的听诊器贴上了她的后背。许泽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肩胛骨,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怎么样?"她故意晃了晃身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紧张的吸气声,"我的心跳合格吗,许医生?"
许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月光在他的眼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偏快。"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李昭月突然转过身,一把抢过听诊器,在许泽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听诊头按在了他的左胸。
咚、咚、咚——
那声音通过金属传导,震得她指尖发麻。那不是正常的心跳,而是一连串急促的、紊乱的鼓点,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许泽的眼镜片在月光下反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干涩:"……故障。仪器干扰。"
李昭月记得那天晚上她笑得差点从栏杆上掉下来,是许泽一把搂住了她的腰。他的手掌贴在她腰间,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衬衫传来,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他的心跳更快了。
妈妈!阁楼上有宝藏!"
小星辰的声音从三楼传来时,李昭月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她擦了擦手,顺着螺旋楼梯爬上阁楼,看到女儿正跪在一个老旧的檀木箱前,手里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这是什么呀?"小星辰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找小时候的相册时发现的,藏在最里面的暗格里!"
李昭月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那个铁盒她太熟悉了——那是许泽大学时用来装医学资料的盒子,后来不知去向,她以为早就丢了。
"可能是爸爸的旧东西。"她故作镇定地说,伸手接过铁盒。铁盒比她记忆中的要沉得多,打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里面整齐码着几十张泛黄的心电图报告,边缘已经有些卷曲,但每一张都被小心地保存着。最上面那张的日期是1999年6月1日,背面用许泽那标志性的工整字迹写着:【她碰到我的手指 → 118次/分】
李昭月的手指微微发抖,一张张翻看下去。
【2000.4.3 她在我白大褂口袋塞糖果 → 121次/分】
【2002.3.15 她说我的眼镜反光好看 → 126次/分】
【2005.9.8 婚礼当天戴头纱转身时 → 系统崩溃】
最后一张的日期是上周,记录的是她在他生日那天突然吻了他的耳垂:【2023.5.20 左侧耳垂受袭 → 72岁高龄仍不排除室颤风险】
小星辰凑过来,好奇地拿起一张:"哇!爸爸居然把自己的心跳都记录下来了吗?这是什么?医学研究?"
李昭月的眼眶有些发热。在最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许泽年轻时写下的字迹:【医学难题:为何仅她靠近,听诊器就失灵?】
"不是研究。"她轻声说,手指抚过那些字迹,"这是情书。"
当晚,李昭月等到许泽值完夜班回家,听着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上床假装睡着后,悄悄拿出了那个听诊器。
这是他们结婚二十周年时她送的礼物,纯铜打造,听头是心形的。她小心地将听诊头贴在许泽的左胸,听到平稳有力的60次/分心跳——典型的睡眠心率。
"装睡的人心率不会这么稳。"她轻声说。
话音刚落,那规律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然后开始加速。许泽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听诊器从她手中滑落,在掉到地面前被他另一只手接住。
"故障复发?"她笑着问,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
许泽的耳根在夜灯下泛着红。他把她拉进怀里,听诊器夹在两人之间,她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紊乱节奏。
"嗯。"他低头吻她的发顶,"永久性损伤。"
窗外,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月光。李昭月恍惚想起,三十年前那只被她涂成蓝色的小麻雀,或许早已有了曾曾孙辈。而许泽的心跳,依然会为她而失控。
小星辰婚礼当天,许泽送给女婿的礼物是一个古董听诊器,附带一本厚厚的心率记录手册。
"这是什么?"程予好奇地翻着手册,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从1999年到2024年的心跳数据。
许泽推了推眼镜,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婚前教育。当你妻子突然靠近时,记得监测心率。"
婚宴厅里,霖霖设计的心跳感应地板正随着宾客的舞步闪烁。昕然制作的《爱的临床表现》装置艺术在角落里静静发光,那些心电图在LED灯带中流转,组成一条跨越三十年的心跳轨迹。
李昭月挽着许泽的手臂,感觉到他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节奏。她不需要听诊器也能知道——三十年来,这个频率早已刻进她的脉搏里。
"许医生,"她凑近他耳边,满意地看着他的耳尖变红,"你的永久性损伤,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许泽低头吻住她,在满厅闪烁的心跳灯光中,给出了最直接的临床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