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站在经纪公司的大楼外，指尖几乎要将那张解雇通知书揉进掌纹里。玻璃幕墙折射着深秋的斜阳，在她脚边割裂出支离破碎的光斑。三天前总监办公室那盆蝴蝶兰还开着，此刻却从十二楼的窗口坠落，花瓣擦着她的脸颊摔碎在柏油路上。
寒风吹散了她新烫的卷发，也吹散了这五年来的坚持。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抱着艺人通告表在凌晨三点的走廊里奔跑，是怎样把胃药和润喉糖分装在不同颜色的药盒里。可当那个流量小生带着新经纪人从她面前走过时，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职场不需要眼泪。"她对着路面积水里的倒影呢喃，却在水面晃动的波纹中看到刺目的车灯。刹车片尖锐的嘶鸣穿透耳膜，身体比意识更早感受到灼热的气流。在最后0.01秒，她突然看清卡车挡风玻璃后的司机——那张脸竟与今早收走她门禁卡的人事主管惊人相似。
白光吞噬世界的刹那，粉笔敲击黑板的笃笃声像穿越了三十年的时空隧道。陈淼猛地睁开眼，额头重重磕在包着绿色漆布的课桌上。同桌男生手肘下压着的《当代歌坛》杂志露出半张林志颖的脸，圆珠笔在张雨生的歌词旁画满了歪扭的星星。
"陈淼同学！"三角板拍在讲台上的声响惊得全班窃笑。穿着灯芯绒西装的女教师扶了扶眼镜，粉笔灰正从她花白的鬓角落下，"上来解这道三角函数题。"
她的双腿自动走向讲台，身体残留着十六岁的肌肉记忆。粉笔接触黑板的瞬间，1992年3月16日这个日期突然在记忆里清晰炸开——这正是她高中时代唯一请过病假的日子。黑板槽里积着厚厚的粉灰，窗外的悬铃木才抽出指甲盖大的新叶，所有细节都在证明这不是梦境。
"宿主生命体征已稳定。"冰冷的机械音突然在颅骨内侧震荡，"正在载入1992年社会数据库。"陈淼手一抖，粉笔在y=sinx的图像上划出尖锐的折线。
"系统？"她在心底试探着发问，余光瞥见教室后方墨绿色的铁皮广播箱，那里本该挂着二十一世纪的电子钟。
"我是希望A1581号，建议宿主先完成当前场景互动。"随着这声提醒，陈淼突然看清自己缩水的身体，蓝白校服袖口下延伸出的手腕纤细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当她写下最后一个等号时，系统光幕在视网膜上铺展开来，1992年的物价表与未来三十年大事件如瀑布流般倾泻而下。
下课铃撕碎了凝固的空气。陈淼冲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盯着生锈铁镜里的人影：齐耳短发别着红色发卡，脸颊还带着婴儿肥，唯有眼神沉淀着二十八岁的沧桑。冰凉的自来水顺着指缝流淌，系统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执念强度92.7%，符合绑定标准。"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她拧紧水龙头，水珠在水泥地上溅出暗色的花。
"今晚七点，浦东陆家嘴会成交三块宅基地；下月《编辑部的故事》开播将引发文化衫潮流；三个月后深圳新股认购证..."随着系统报菜名般的叙述，陈淼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些曾经从父亲酒后的唏嘘中听过的时代节点，此刻正裹挟着黄金般的光芒扑面而来。
镜面突然浮现半透明的控制面板，【初始能量值：100点】的提示在不断闪烁。"宿主可以通过改变他人命运轨迹获取能量，兑换未来情报或特殊技能。"系统停顿片刻，"比如用10点能量获取本周福利彩票头奖号码。"
陈淼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前世她见过太多一夜暴富的传说，那些在九十年代倒卖国库券的"杨百万"们，最终大多消失在海南房地产泡沫里。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她摸到裤袋里硬质的月票，突然想起今天是该去少年宫接弟弟的日子。
"我要的不是快钱。"她转身望向窗外，操场上的学生正在排练亚运会团体操，红绸缎像火焰在暮色中翻卷，"记得2005年《超级女声》开启的选秀时代吗？如果我能提前十三年打造造星体系..."
"哔——能量不足。"红光在虚拟面板上跳动，"当前能量仅支持基础商业情报查询。"
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再见"声，陈淼抓起书包冲下楼梯。自行车棚里，她熟练地找到那辆二八凤凰，却在抬腿跨坐时踉跄了一下——这具身体还没习惯突然恢复的青春。
"宿主现在的行为与原主记忆偏差值已达15%。"系统突然警告，"建议维持基础人设以防时空排斥。"
陈淼捏紧车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前世的职场记忆与今生的学生生活正在意识领域激烈交锋。路过新华书店时，她瞥见橱窗里《文化苦旅》的新书海报，突然刹住车子。
"帮我标记余秋雨今年所有演讲行程。"她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饭票钱，"还有，查查上海最近的港商投资交流会。"
"消耗5点能量，正在检索..."系统音带着奇异的嗡鸣，"检索完成：余秋雨将于4月18日在复旦大学举办讲座；首届沪港经贸论坛定于5月9日锦江饭店举行。"
陈淼蹬车的动作突然变得轻快。风掠过她发烫的耳尖，带来弄堂里煤球炉的烟火气。她知道这个看似贫瘠的年代，正涌动着野蛮生长的文化浪潮。那些后来统治娱乐圈的资本大鳄，此刻或许正在某个街角贩卖打口碟。
当弟弟举着纸风车从少年宫跑出来时，陈淼已经用草稿纸列了半页计划。梧桐树影斑驳地落在"艺人经纪"、"影视投资"、"粉丝经济"等关键词上，某个词旁还画着星形标记。
"姐姐今天来得好早！"小男孩扑进她怀里，带着蜡笔的味道。陈淼突然鼻尖发酸，前世因为工作缺席了弟弟的婚礼，此刻他手背上还有玩橡皮泥留下的彩渍。
"宿主情感波动值超标。"系统突然提示，"建议..."
"闭嘴。"她在心底冷笑，把弟弟抱上自行车后座，"我要的不仅是商业帝国。"铃铛叮当声中，她望见远处正在搭建的股票交易大厅，"我要这个时代所有怀才不遇的创作者，都不会被资本洪流淹没。"
路灯次第亮起，在1992年的暮色中连成金色的琴弦。陈淼知道，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将用系统的数据库和前世记忆，在这片文化荒漠上种出整个春天的紫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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