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见状无奈摇头,望着她日渐清减的脸庞,眼底泛起难以掩饰的心疼,屈指轻刮她的鼻尖,动作亲昵自然,声音低沉温柔:“体弱多思,这样下去,身子如何消受得住?”
朱棣俯身将头轻轻埋在楚楚的颈肩处,手掌温柔地抚过她的脊背,一寸寸向上,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别忧心,淑妃无甚大事,御医已经回过话了。”朱棣的声音清润似玉,试图让焦虑的楚楚放松下来。
楚楚能感觉到朱棣最近格外不同,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
此刻,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又在想什么?”朱棣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
楚楚还未来得及回答,朱棣已经轻轻扶着她一同在罗汉床上坐下。他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玄色龙袍的衣袖如流云般拂过她的手腕。
楚楚的手指不自觉地轻颤,下意识地揪住了他宽大的袖角,这个细微的依赖让朱棣眼底掠过一丝暗涌。
这些时日以来,朱棣几乎每晚都要寻各种理由与她共处。
有时是品茗对弈,执子时指尖总会“不经意”地相触;有时是共赏古籍,翻页时衣袖总会“无意间”交叠;有时是教她临摹字帖,握笔时手腕总会“恰巧”相贴。
就连楚楚整理鬓发时,他也会站在镜前,借着指点簪钗的位置,轻轻拂过她的青丝。
楚楚微微侧首,看见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那里面盛着的柔情几乎要将人淹没。
窗外月色渐浓,殿内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屏风上,亲密得仿佛本就是一体。
朱棣低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此刻,朱棣宽大的手掌已经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楚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着书墨的清雅,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撩人心弦。
虽然按照现代的理论,怀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架不住朱棣日复一日的索求。
这时,殿门轻轻被推开,小平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恭敬地呈到朱棣面前。
“该用药了。”朱棣接过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楚楚唇边。
楚楚望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鼻尖萦绕着苦涩的气息,心头忽然升起一丝疑虑。
这些时日,每次与朱棣相处后,都会有一碗这样的汤药等着她。
她原本只当是调理身子的补药,可近日来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是什么药?”楚楚忍不住问道。
朱棣眸光微动,随即含笑抚过她的发丝,“是御医特制的养身汤,你身子弱,需得好生调理。”
可要是寻常补药,为什么要掐着时间,偏偏选在缠绵过后送来?
楚楚凝视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忽然想起这些时日朱棣每每提及子嗣时热切的眼神,心头不由一动。
在朱棣温柔的注视下,楚楚只得小口将药饮尽。
那药汁带着人参特有的甘苦,却在楚楚心底漾开层层涟漪,心中的疑云也越发浓重。
……
翌日清晨,秋阳初升,金辉洒满宫墙。楚楚踏着晨露往淑妃宫中走去,才至殿门,乖乖和巧巧早已跪地相迎,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给柳妃娘娘请安。”
殿内,御医正为淑妃诊脉,眉头紧锁。见楚楚进来,他连忙起身行礼,却被楚楚一个手势止住。
“淑妃娘娘这伤......”御医欲言又止,目光在淑妃缠着纱布的手上打转,显然对伤势的成因心存疑虑。
楚楚缓步上前,在御医面前站定,语气平静无波,“淑妃娘娘不慎打翻烛台烫伤了手,您只管开最好的伤药便是。”
御医闻言,立即会意。
如今后宫谁人不知,柳妃娘娘圣眷正浓,皇上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话,断没有违背的道理。
那御医连忙躬身应道:“微臣明白,定当竭尽全力。尚药局新进了一批西域灵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微臣这就去取。
待御医退下后,淑妃虚弱地靠在枕上,眼中含着感激的泪光,“多谢妹妹......若不是你,只怕我这条命......”
“我不是你的妹妹。”楚楚立在床榻三步外,声音平静如水。
楚楚目光扫过淑妃受伤的手,语气依旧清冷,“不用谢我,我帮你,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淑妃望着楚楚始终保持着恰当距离的姿态,她站在那里,既不像来施恩,也不像来结交,只是静静地站着,属实搞不懂她心中所想。
……
楚楚带着小平从季淑妃处回来,远远便瞧见小北领着两队宫人在西宫门前等候。
四名宫女手捧朱漆锦盒垂首侍立,两个小太监抬着两个沉香木箱,阳光照在箱体镶嵌的螺钿上泛起七彩流光。
见她们走近,小北立即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娘娘。皇上刚赏了东海明珠一斛、缂丝四季屏风四扇、和田玉如意一对,还有新贡的蜀锦十匹、紫貂皮二十张,都在此处了,还请娘娘过目。”
小北说话时,那目光飘忽,看着恭谨,却总是忍不住往小平脸上飘。
楚楚看在眼里,心知这小北近来借着送赏赐的名头,实则都是为了多看小平几眼,于是便点过了头,进门后侧首对小平温声道,“你去和他说话吧,不用急着回来。”
楚楚刚进屋坐定,还没有一盏茶的工夫,小平已是跑着回来,眼圈通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楚见她这般情状,心里已猜着七八分,便笑道:“你俩真的在拍拖啊?”
小平哑了哑口,“娘娘,什么是拍拖?……”
“就是谈恋爱。”
娘娘又在说这些令人听不懂的话语了,“小平不明白。”
楚楚拉着她在绣墩上坐下,轻声问道:“你与小北……是不是互相喜欢?”
小平抽噎着摇头:“奴婢不懂什么互相喜欢……只是、只是……”
小平话未说完,泪珠又滚落下来,“如今满宫都在传十九爷要收我入房的事,小北说他……盼着我往后能过得好。”
楚楚闻言,心头猛地一沉。这事果然成了小平的心结,她赶忙握住小平冰凉的手,正色道,“如果小北是因为觉得谷王有权有势,你跟了他能过上好日子才这么说,那还情有可原。可如果他是听了那些闲言碎语,觉得你……”
楚楚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那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难过。”
楚楚深知小北性子木讷,从不懂主动争取。
在这女子名节重于性命的古代,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要了一个女子的命。
楚楚不敢去想,小北那番话里究竟藏着几分真心,几分顾忌。
楚楚凝视着小平泪湿的双眼,道:“小平,你听我说,在我家乡,女孩子只要有一技之长,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能过得很好。你什么都会,会刺绣会美食,还会穿搭化妆,识字武艺......这么能干,要是在我们那儿,根本不需要靠男人养活。”
小平尚在消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朱棣已然信步而入,正撞见小平慌忙拭泪退下的身影。
朱棣疑惑地看向楚楚,却见楚楚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你们男人,都是些薄情寡义的!”
朱棣一时怔住,他原是兴冲冲地来问那匣东海明珠可合她心意,谁知刚进门就遭了这般数落。
“这又是谁惹着你了?”朱棣无奈地走近。
楚楚索性转过身来,连珠炮似的说道,“小北既然喜欢小平,为什么不敢直说?在我家那边,男生要是喜欢女生,一定要正大光明地追求才对。”
朱棣虽听不懂“追求”之意,却也明白了七八分,一时挑眉道:“你说小北那个榆木疙瘩?”
朱棣忽又敏锐地捕捉到她话中深意,一时起了兴致,“你家乡……如眉,你从未与我细说过你家乡的事。”
楚楚迎上他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朱棣,在我的家乡,男女平等。女子与男子并无不同,人人都要凭本事吃饭,否则就都要饿肚子的。女子有了吃饭的本领,也不需要靠男人活着,像小平这样的女孩子,要是放在我家那头不知道活得有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