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浑说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朱棣皱着眉头，这种离经叛道的话也只有她敢说。
没有这些尊卑有序的纲常伦理，所以她无所顾忌，在她心中，这些维系着世间秩序的纲常伦理，竟都是可以随意打破的桎梏。
朱棣想起她当初离家后便抛弃了“柳如眉”的身份，摇身一变，变成了“张无柳”，她刻意抹杀掉他与她的一切过往，凭自己的能力在外面挣命。
这每一个举动都在进行着与他无声的抗争，似在宣告：不依附他朱棣，她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朱棣的心口似被什么物什给堵住了，很不是滋味，但又实在好奇楚楚的过往，压住了一切的不适，唇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问道：“小平当真有你说得这般能干？”
楚楚眼中闪着光，“当然了，她这样的女孩子十项全能。”
“那……”朱棣斟酌着用词，“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楚楚利落干脆，笃定说道：“抓犯人。”
朱棣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玩味，“哦？那如此说来，张大人岂不是做回了老本行？”
朱棣刻意用了“张大人”这个称呼，带着几分调侃。
楚楚骄傲扬起下巴，轻轻点点自己的太阳穴，“破案缉凶，本来就是我最拿手的事。那些案子，每一个细节都刻在这里。”
一个会经历离奇古怪案件的人，一个会把抓捕犯人挂在嘴边的人，朱棣眉头微微蹙起，可是大明律例从未写过允女子入官职，更别说查案缉凶了。
朱棣见楚楚难得打开了有关于她过往的话匣子，忍不住追问：“你一介弱质女流，面对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难道不怕？”
“怕啊，一开始怕得要死，不过后来遇上了朱……”
楚楚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目光在朱棣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收敛。
注视着朱棣那张与记忆中人重合的面容，楚楚生生咽下了未尽之语，只垂下眼帘轻声道：“后来遇上了诸多般的案子，就也不怕了......”
话音未落，朱棣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哀伤。
那抹哀色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他心口，朱棣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莫要再想那些了，”朱棣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掌心在她背后轻轻抚过，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柔，“从前是情势所迫，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涉险......”
朱棣的下颌轻抵着楚楚的发顶，叹息声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更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楚楚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龙涎香气，这气息与朱第惯用的古龙水截然不同，却同样让她心生眷恋。
楚楚沉沉合上双眼，无可救药地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温暖的庇护里。
“朱棣......”她在他胸前轻轻唤道，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柔软，“你信不信......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朱棣微微一怔。
朱棣垂眸看她，只见楚楚仰起的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迷离神情，像是透过他在看某个遥远的梦境。
指节轻柔地穿过她披散的长发，朱棣低声应答，每个字都像立誓，“若前世是你，我信；若来生有你，我亦信。”
他的额头轻贴上她的，“不论轮回几度，都只会是你。”
这誓言太重，重得让楚楚心尖发颤，她忽然不敢再问下去，若他知晓此刻拥抱的，真是跨越时间而来的迷路人，又会如何？
迷离之间，朱棣的吻已轻轻落在楚楚轻颤的眼睫上，带着无限的温柔，“这一世既入我怀，便是天意。”
……
夜色漫过应天皇宫的琉璃瓦，西宫内殿的烛火被晚风拂得轻轻晃，暖黄光晕里浮着一层淡淡的龙涎香。
廊下挂着的鲛绡宫灯被风掀起一角，光影落在金砖地上，晕出细碎的光斑，连空气里都浸着几分慵懒的暖意。
楚楚踏入偏殿时，满室氤氲的水汽已漫到了脚踝，混着白檀与玫瑰的香气，将秋夜的凉意涤荡得干干净净。
半人高的缠枝莲铜盆中，热水浮着玫瑰花瓣，水汽映得楚楚面容莹白。她抬手将长发拨至肩后，指尖划过水面时带起细碎水花，暖意在四肢百骸间漫开，偶尔抬手掬一捧热水淋在小臂，水珠顺着肌肤滑落，混着花瓣的清香，连日的疲惫都消散在这温柔的暖意里。
可正当小平捧着衣物进来时，楚楚却愣了，那是件烟霞色的软烟罗长衣，料子薄得能透光，烛火一照，连衣下的肌肤都能隐约瞧见。
这情形，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小平这是要玩情趣那一套！
楚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捏着衣料，问道：“小平，我之前的衣服呢？”
小平听闻笑着将衣物往前递了递，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您瞧瞧这料子，是西域进贡的软烟罗，统共就得了这么一匹。皇上特意吩咐尚衣局赶制的，说这烟霞色最衬您肌肤，又软和不沾身。”
小平今晚上特意选了这件衣服，西宫上下都心照不宣，皇上近来赏赐的坐胎药一日不落，子嗣之事已是箭在弦上。
见楚楚仍蹙着眉，小平正要再劝，忽闻门外宫女急声禀报：“打扰娘娘沐浴，奴婢该死！小平姐姐，小厨房煨着的燕窝怕是火候过了......”
“奴婢去去就来！”小平顺势将寝衣往屏风上一搭，转身便退了出去。
楚楚望着那件流光溢彩的寝衣，指尖轻轻碰了碰，软烟罗的料子滑得像云朵，烟霞色在烛火下时深时浅，倒真像把傍晚的霞光裁成了衣裳。
她想起初见朱棣时，自己还穿着现代的夹克皮衣，如今却连穿睡衣都要被小平折腾一番，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取过了衣物。
穿衣时指尖仍有些发颤，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手臂，倒比她预想中多了几分安全感。
当楚楚披着这身烟霞色软烟罗踏入内殿时，宽大的衣袖随着步履翩跹，宛如天边流霞。昏黄的烛光透过轻薄的衣料，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恰似月下初绽的海棠，在夜色里暗香浮动。
她下意识拢了拢衣襟，却不想这动作反倒让颈间的肌肤露得更多，惹得自己耳尖发烫。
朱棣正坐在榻边执卷，案上放着一盏刚温好的雨前龙井，水汽袅袅缠着书页。闻声抬眼，目光触及她身影的刹那，书卷“啪”地一声落在榻上，心底某处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悄然燃起暖意。
朱棣望着烟霞色下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眼底墨色瞬间翻涌得愈发浓烈，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回，连呼吸都比平日重了几分。
往日里看惯了楚楚穿素净衣裙，带着几分英气的模样，今日这层薄如蝉翼的软烟罗裹着她，倒衬得她肌肤莹白似雪，连垂眸时眼睫的轻颤都透着股勾人的软意，心口像是被温水浸着，又软又烫。
朱棣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目光黏在她身上挪不开，指节微微蜷起，竟生出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未待楚楚开口，朱棣已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看似轻柔，指腹却不自觉地收紧，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稍一用力便将人稳稳带至膝上。
掌心触到她微凉的肌肤时，那点凉意瞬间被他掌心的热意裹住，他忍不住又紧了紧手臂，将人往怀里更深地拢了拢，鼻尖凑近她发间，玫瑰与白檀的香气混着她身上的软香，让他连声音都染了几分暗哑。
“小平这丫头……”朱棣的掌心缓缓抚上她的后颈，指尖在细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眼底的笑意里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炙热，“倒是愈发会当差了。”
话音落下时，朱棣的拇指轻轻蹭过她颈间的肌肤，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喉间又溢出一声低笑，显然已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
楚楚肩头轻颤着仰靠向他，指尖无意识攥紧他的衣襟手，触到他衣料下紧实的胸膛，更是羞得不敢睁眼，语气里裹着点嗔怪的软意：“小平当然向着你……你是给她涨月银了吗，那么卖力，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肯给我穿……”
朱棣喉间溢出低哑的笑，指腹顺着她的耳垂往下滑，轻轻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语气里裹着滚烫的暖意：“我倒没给她涨月银，不过若她能让你这般娇滴滴地抱怨，我倒该赏她些好东西。”
朱棣俯身凑近楚楚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撩拨的意味：“再说……这衣裳哪里不像样？衬得你肌肤比雪还白，我瞧着，比任何华服都好……”
楚楚原想再说些“不满”的话，可刚启唇要开口，朱棣的吻已覆了上来，将未说出口的抗议全堵在了唇齿间，只余下一声细碎的轻哼，渐渐融在满室暖香里。
“朱棣……”楚楚喃喃唤道，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我在。”他应着，声音里满是温柔，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守在门外的宫女垂着头，将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扰了殿内的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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