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见过,是你刚才教的时候,我认真看了……”
楚楚顿了顿,又笑着往朱棣身边靠了靠,语气带了点撒娇的软意,“再说了,有陛下这么好的师父教,我要是再学不会,那不是太笨了?风这么冷,我们快回去吧,我有点冷了。”
朱棣看着她眼底藏着的几分闪躲,虽仍有疑虑,可瞧见她冻得微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握紧她的手往回走,掌心的温度牢牢裹着她的手:“好,咱们回去,暖阁里已经备了你爱吃的甜汤。”
那把手铳被楚楚放在桌案上,白天反复摩挲,夜里则摆在床头案上,映着她辗转难眠的模样。
直到这日午后,楚楚独自坐在桌前,再次拿起手铳反复摩挲。
指尖触到粗糙的锻打纹路,又摸到药槽边缘的毛刺,先前试铳时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清晰的失望。
经过那天晚上的试射,楚楚发现这把手铳的弊端太多:装弹速度慢,每次射击后都要重新装火药和铅弹,至少需要半分钟;火药容易受潮,今晚射击时就出现了一次哑火;而且射程短,有效射程不过五十步,精准度也受风力影响极大。
这些弊端在现代枪械面前不值一提,可在明代,这已是最先进的武器。
楚楚叹了口气,心底满是复杂。
她本以为找到手铳,或许能找到一丝与现代相关的慰藉,可如今却只觉得更加失落,这落后的武器,更让她意识到自己与现代的距离有多遥远。
晚膳过后,楚楚唤来小平,让宫人把院子里的美人榻搬到古树下,又撤了周遭的灯笼,只留头顶一片开阔的夜空。
西宫的夜晚格外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楚楚躺在美人榻上,抬眼望着漫天繁星,璀璨的星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影映得格外单薄。
楚楚手中握着那把手铳,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在幽暗的夜色里泛着冷光。
看着手中的手铳,她不由得想起了现代,她现在忽然很想开车,把油门踩到底,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哪怕被交警追上罚款、拘留都好,至少那是属于她的世界。
来到古代这么久,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做一件“违法乱纪”的事。
“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回屋吧,小心着凉。”小平立在她身旁,看着她望着星空出神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小平实在不解,自从娘娘得了那把手铳,就整日把自己关起来,要么对着手铳发呆,要么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色总是带着几分落寞。
楚楚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我再坐会儿。”
楚楚顿了顿,看着手中的手铳,喃喃自语:“真像一只薛定谔的猫。”
小平歪着头,一脸疑惑,笑着问道:“确定饿的猫?娘娘是想养猫了吗?”
楚楚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小平误解了自己的话。她忍不住握住小平的手,靠在她身上笑了起来。
或许是小平的误解太过可爱,或许是她太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一时间,心底的郁结竟消散了不少。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院门口传来,朱棣刚处理完政务,便急匆匆地往西宫赶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楚楚的笑声。
晚间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无论多忙,他都会赶来陪楚楚,今日见她终于一扫多日的阴霾,他心中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
楚楚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腰,下一秒,整个人便坐在了朱棣的腿上。
这是朱棣惯有的举动,他总说这样听她说话更悦耳,也更能贴近她的心意。
小平见状,连忙识趣地退下,临走前还笑着对朱棣说:“陛下,娘娘刚才说想养猫了。”
楚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说过想养猫了?
朱棣低眉看着她,目光温柔地在她脸上逡巡,指腹还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温言道:“想养猫?这有何难,明日我就让驯兽园挑只品相好的送过来。”
楚楚偏过头避开,懒得跟他解释,定了定神色,便起身从床头案上取来那把手铳。
枪管上还留着楚楚反复摩挲的温度,木质枪托的纹路里嵌着细尘,却丝毫不显邋遢。她将手铳平放在两人面前的矮几上,指尖轻轻点在枪管前端,目光沉了下来。
楚楚认真道:“朱棣,这支铳于我来说,不合适。”
朱棣愣了愣,随即笑道:“不过是支铳,不合适用便换一支,明日我让工部再造几支轻便些的送来便是。”
在朱棣看来,女子用铳本就是图个新鲜,不合手便换,没什么复杂的。
楚楚却轻轻摇了摇头,指尖顺着枪管往下滑,停在方形药槽旁,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不是换一支的事,我想试着将它改良。”
“改良?”朱棣的眉梢挑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朱棣自小见惯了军中的手铳,从洪武年间的粗制铜铳到如今的精铁手铳,虽有改进,却从未有人说过“改良”二字。
楚楚抬眼望向他,目光里带着几分探寻,也带着几分笃定:“朱棣,你相不相信我?”
朱棣看着她眼底的光,想起那日校场上她持枪的模样,几乎没有犹豫:“信。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楚楚的指尖在铳身上划得更利落了些,声音也清晰起来:“你看,这支铳的弊端太多了。”
楚楚先指了指两尺长的枪管,“枪管太长太粗,我握着时重心不稳,瞄准要费极大的劲;而且枪管是一体锻打的,内壁粗糙不说,还没刻膛线,铅弹射出去容易偏,五十步外就没了准头。”
说着,楚楚又扣住药槽的边缘:“还有这药槽,敞着口装火药,风一吹就散,沾上潮气就湿,那日试铳时就哑火了一次;装弹也麻烦,得先倒火药、再塞铅弹、还要用通条压实,一套下来至少半分钟,真要对敌,早被人近身了。”
楚楚顿了顿,指尖落在扳机与火门之间:“最关键的是发火装置,火绳怕风怕雨,遇上阴雨天根本用不了;而且扳机力道重,我第一次扣时差点脱手,这些都得改。”
朱棣的目光随着她的指尖移动,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眼底满是认真。
他自幼熟悉兵器,楚楚说的这些弊端,他并非没察觉,只是从未想过能有解决之法,可听楚楚的语气,仿佛这些难题都有应对之策。
“那你想怎么改?”朱棣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已带上几分急切。
楚楚眼底亮了亮,语速也快了些:“枪管可以缩短半尺,减轻重量,再把内壁打磨光滑,试着刻上螺旋的膛线,这样铅弹射出去能旋转,准头和射程都能提上来;药槽可以加个盖子,平时盖住防潮防风,装弹时再打开,还能在药槽旁加个小槽放铅弹,不用再单独揣着袋子;发火装置更简单,不用火绳,改用燧石撞击发火,雨天也能用,扳机的力道也能调轻些,女子也能轻松扣动。”
楚楚说得条理清晰,每一个改进方法都精准戳中手铳的痛点,连“膛线”“燧石发火”这些朱棣从未听过的词,经她解释后,都变得清晰易懂。
朱棣越听眼睛越亮,指尖甚至忍不住在铳身上比划起来,心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这些想法不仅专业,还全是实打实能落地的法子,比工部那些老匠人想的还周全。
“好!好!”朱棣连说了两个“好”,大手一伸便紧紧握住楚楚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眼底的光比院中的星光还要亮。
朱棣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与期许:“如眉,你可知道,若你的这些想法真能落地,那于我大明而言,便是天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