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血云翻涌如沸，红袍尊者骑在骨龙颈上的笑声穿透山风，震得望星台的青石板都簌簌落灰。
他指尖的血魂幡突然涨大十丈，幡面绘着的千鬼同时张开嘴，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啸——那是专门针对修士识海的阴毒攻击。
林辰后槽牙咬得发疼，识海像被钢针扎了个对穿。
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血味涌进喉咙，借着痛意强行稳住神念，玄铁剑在掌心震出嗡鸣。
这是红袍尊者第三次试探性攻击了，前两次的骨矛、血刃都被他用《太清玄元炼体诀》第三层的肉身硬扛下来，胸骨至今还泛着灼痛，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在忌惮。
"苏墨。"他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说家常，余光瞥见那道青衫身影正蹲在台边，指尖快速结着传音印，"左翼冰棱阵还剩多少？"
"江师姐刚捏碎了第三块冰魄玉，"苏墨头也不抬，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最多再撑半柱香。
周大哥那边——"他突然顿住，抬眼望向山下，"玄铁营的断刀举起来了！"
林辰顺着望过去。
演武堂前的焦土上，周逸尘浑身浴血，铠甲上的裂口还在往外渗血，却像头炸了毛的熊瞎子，举着半截断刀跳上石墩："红毛鬼的种！
你爷爷周大太爷在这儿呢！
来砍老子啊！
砍不死你爷爷，你们血魂殿的旗子就得插在茅坑里当草纸！"
山脚下的红潮明显顿了顿。
几个红袍弟子被骂得脸色发紫，挥着鬼头刀就要冲，却被红袍尊者抬手喝止。
尊者的骨龙在半空盘旋，猩红瞳孔里闪过算计："有意思，这外门杂役倒有几分胆色。"他忽然一笑，指尖血魂幡一抖，三缕黑雾凝成实体——竟是三个被血咒控制的天元宗弟子，"去，把那骂街的脑袋拧下来。"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三个弟子他认得，是前两日跟着周逸尘去后山采灵药的外门兄弟，此刻双眼翻白，脖颈上缠着渗血的咒文，显然被下了生魂禁。
"周大哥！"苏墨急得要冲下望星台，却被林辰一把拽住。
林辰的掌心烫得惊人，玄铁剑嗡鸣更急："别急。"他望着那三个傀儡摇摇晃晃逼近周逸尘，指腹轻轻划过剑鞘上的熔岩凹痕——那是他方才硬接火焰傀儡一击时留下的，"等他们再近些。"
周逸尘的骂声突然变了调。
他踉跄着后退，断刀"当啷"落地，脸上的血污里挤出惊恐："师...师兄？
你们怎么..."话没说完，最前面的傀儡已经扑上来，指甲化作血刃直插他心口。
"噗！"
血花飞溅的瞬间，周逸尘的身体突然往右一偏。
那血刃擦着他锁骨划过，在石墩上凿出个指深的坑。
他弯腰抓起断刀，反手捅进左侧傀儡的后腰——那里，正露出半片被血咒覆盖的玉牌。
"老子早说过，玄铁营的崽子不穿没有护心玉的铠甲！"周逸尘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断刀搅动间，玉牌碎裂的脆响混着傀儡的尖啸，"苏小墨！
放信号！"
山顶的望星台上，苏墨的传音印终于完成。
他对着天空抛出一枚银色火丸，火丸炸开，在暮色里凝成一只振翅的玄鸟。
几乎是同时，左翼密林中传来冰棱破碎的轰鸣，数百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出，为首的白衣女子手持冰棱坠子，每一步都在地面凝出冰晶——正是江羽裳。
"冰棱锁魂！"她的声音清冷如霜，冰棱坠子迸出万千寒芒。
那些正往演武堂聚集的红袍弟子突然僵住，双腿被冰锥穿透钉在地上，连法术都来不及掐诀。
玄铁营的弟子趁机从四面八方涌来，刀背砸在敌人后颈，将俘虏像麻袋似的往后方扔。
红袍尊者的脸终于沉了下来。
他一拍骨龙，骨龙发出刺耳的嘶鸣，龙爪拍出一道血浪，直接掀飞了三个正要押俘虏的玄铁营弟子。
林辰看得心头一紧，正要跃下望星台，却见那血浪在半空突然一滞——江羽裳的冰棱坠子泛起幽蓝光芒，冰墙拔地而起，将血浪撞得支离破碎。
"好个冰魄诀。"尊者阴恻恻一笑，骨龙的头颅突然转向望星台，"不过你主子的麻烦，可比这大得多。"他抬手一指，远处的火焰傀儡突然动了。
那原本瘫在熔岩里的钢铁巨兽缓缓站起，胸腔里的熔岩重新沸腾，两只火眼扫过战场，锁定了林辰的位置。
林辰的后背沁出冷汗。
这火焰傀儡是血魂殿花了十年时间用火山精铁铸造的，上次硬接它一拳，他的肋骨断了三根，要不是《太清玄元炼体诀》的修复效果，此刻根本站不起来。
但他的目光扫过山下被扶起的玄铁营弟子，扫过江羽裳鬓角垂落的碎发，扫过苏墨正给俘虏上绑时绷紧的手腕——最终落在玄铁剑的剑刃上。
"苏墨，"他将剑倒转，剑柄抵在苏墨掌心，"带着俘虏退到守心阵里。
告诉宁长老，按之前说的，把阵眼往青竹岭偏移。"
"那你？"苏墨攥紧剑柄，指尖发颤。
"我去会会这铁疙瘩。"林辰活动了下肩膀，炼体诀运转时，骨骼发出爆豆似的脆响，"它灵活差，走直线。
青竹岭的峡谷，还记得吗？"
苏墨猛地抬头。
他想起三日前，林辰带着他在峡谷里埋了上百张定身符，用玄铁桩固定在岩壁上。
此刻，那些符纸的灵力波动正顺着山风飘过来，像极了...猎物的诱饵。
"走！"林辰推了苏墨一把，转身跃下望星台。
他的身影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玄铁剑重新回到掌心，剑刃上流转着淡金色的光——那是"元气灌注"的征兆。
火焰傀儡的火眼锁定了他。
它抬起手臂，熔岩从指缝间滴落，在地面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坑。
林辰迎着那手臂冲上去，在离傀儡五丈远时突然矮身，玄铁剑重重劈在傀儡的脚腕关节处。
火星四溅中，他感觉到剑身传来的震动几乎要震碎虎口，但炼体诀的力量顺着经脉涌上来，将疼痛碾成了兴奋。
"来！"他吼着跳上傀儡的手臂，剑刃直刺它的火眼。
傀儡吃痛，另一只手横扫过来。
林辰松开剑柄，整个人借着反震之力向后翻跃，在半空抓住玄铁剑，顺势斩向傀儡的肘部——那里，有他前日留下的裂痕。
"咔嚓！"
金属断裂的声响惊得战场一片寂静。
傀儡的右臂垂了下来，熔岩如血般涌出。
林辰落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却笑得像个疯子。
他望着傀儡踉跄着转身，朝着青竹岭的方向一步步走去——那里的峡谷口，正飘着一面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天元宗旗子。
"追啊！"他扯着嗓子喊，故意露出破绽般跌跌撞撞往前跑，"你这铁疙瘩，连老子都追不上！"
傀儡的火眼更红了。
它嘶吼着冲过来，庞大的身躯撞断了三棵合抱粗的青竹，终于冲进了峡谷。
林辰闪到岩壁后，看着傀儡的脚步突然一顿——那些藏在岩缝里的定身符同时亮起，无形的屏障裹住了它的双腿。
"成了！"他刚要松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山崩般的轰鸣。
那声音不是来自峡谷，不是来自战场，而是来自更远处的血魂殿总坛方向。
林辰猛地转头，只见天际的乌云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一道漆黑如墨的气息从中涌了出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气息里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像是无数生魂被碾碎后混合的味道。
"这是...化神期大修士的气息？"江羽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冰棱坠子在她掌心剧烈震颤，"不，比化神更...更压迫。"
林辰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血魂殿总坛碎石堆里的那枚玉简，想起上面浮现的"裂隙将开"。
此刻，那道漆黑气息里，隐约能看见一道身影，穿着绣金线的黑袍，腰间悬着九枚泛着幽光的魂珠。
"郑天..."林辰喃喃出声。
他听过这个名字，血魂殿当代殿主，传闻中靠吞噬万魂突破合体期的老怪物。
此刻，那人的目光扫过战场，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林辰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了一瞬，带着几分兴味的审视。
"师兄！"苏墨的喊声从守心阵方向传来，"宁长老说守心阵撑不住了！"
林辰握紧玄铁剑。
剑刃上的元气光芒更盛，却压不住他心跳如擂鼓。
他望着峡谷里还在挣扎的火焰傀儡，望着被冰棱锁住的红袍弟子，望着周逸尘正给受伤的玄铁营兄弟包扎——最后望向天际那道逐渐清晰的黑袍身影。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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