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玄铁剑还沾着熔岩的余温，他踏进天元宗议事殿时，靴底在青石板上蹭出半道焦痕。
殿内烛火被穿堂风掀得摇晃，照见他额角未干的血渍，还有衣襟上那道被傀儡爪尖划开的裂口——那是方才在演武堂外硬接火焰傀儡一击时留下的。
"林师兄！"最先扑过来的是银月，化成人形的小灵宠眼眶泛红，指尖凝成一团冰雾要替他敷伤口，"你方才在天上和那铁疙瘩对砸时，我都快急哭了！"她的短刃还挂在腰间，刀鞘上沾着黑灰，显然刚从傀儡腿关节处的机关缝里钻出来。
林辰伸手揉了揉她发顶，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周逸尘正蹲在沙盘前，用酒葫芦砸着伏魔谷的模型——那是他方才扫落的，此刻正被这位好友当成了发泄对象；江羽裳倚着廊柱，指尖结着冰诀，发间的冰棱坠子随着呼吸轻颤，显然在默运玄功恢复灵气；宁长老守在偏厅门口，身后传来秦月楼压抑的咳嗽声，那姑娘虽醒了，却还虚弱得说不出整句话。
"都坐。"林辰扯下外袍甩在案上，露出内里染血的中衣。
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剑刃，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分量，"秦姑娘藏在鞋底的玉简，我让人连夜送回了血魂殿总坛。"他顿了顿，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里面记着域外天魔降临的契机——他们要借天元宗的'天元之心'引动虚空裂隙。"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周逸尘的酒葫芦"当啷"落地，溅出几滴琥珀色的酒液；江羽裳的冰诀"啪"地散作碎星，冰棱坠子晃得更急；宁长老扶着门框的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所以红袍尊者的目标不是灭宗，是抢'天元之心'。"林辰抽出玄铁剑搁在案上，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方才那火焰傀儡是探路的，真正的大军..."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该到了。"
"诱敌深入。"江羽裳突然开口。
她推开廊柱站直，冰棱坠子在颈间划出冷光，"红袍那老东西自负得很，若我们装出护山大阵受损、主力分散的模样，他必定急着冲进来抢功。"
周逸尘一拍大腿，酒气混着豪情喷出来："老子带玄铁营去演苦肉计！
把阵旗砍两杆，再往山下扔几具假尸体——奶奶的，上次被他们烧了三亩灵田，正好报仇！"
"我守在'天元之心'附近。"宁长老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当年我参与过心脉封印，机关暗门熟得很。"她瞥了眼偏厅，声音软了些，"秦姑娘醒了说要帮忙，被我骂回去歇着了——那丫头命硬，撑得住。"
银月拽了拽林辰的衣袖，短刃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和苏墨去侧翼埋伏！
那傀儡的关节我摸熟了，红袍军的盾阵弱点肯定也差不多！"
林辰望着众人发亮的眼睛，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在血魂殿总坛的地道里，秦月楼用最后一口气把玉简塞进他手心时说的话："他们...他们根本不在乎死多少人，只在乎...在乎裂隙开的那一刻。"那时地道顶上的碎石正簌簌往下掉，她的血浸透了他的袖口，像朵开得极艳的花。
"好。"他抓起玄铁剑，剑鞘撞在案角发出清越的响，"周逸尘带玄铁营去前山，把护山大阵的外围灵脉拆两条——要真拆，疼得越狠越好。
江师妹带冰云阁弟子去左翼，等红袍军过了青竹岭就封他们退路。
宁长老..."他转向偏厅方向，"心脉那边，我把《太清玄元炼体诀》的守心篇抄给你，关键时刻能镇住裂隙。"
话音未落，演武堂方向突然传来"轰"的巨响。
窗纸被气浪掀得翻飞，烛火"噗"地熄灭，殿内陷入短暂的黑暗。
"是火焰傀儡！"银月的短刃率先亮起幽蓝光芒，照亮她紧绷的小脸，"它没被彻底毁掉！"
林辰抄起玄铁剑跃出殿门，晚风卷着焦土味灌进鼻腔。
抬头望去，天空被染成赤红色，那尊熔岩浇筑的傀儡正踏碎演武堂的飞檐，右拳裹着灼浪砸向主峰。
它眉心的蓝晶比之前更亮，像只垂涎猎物的妖眼。
"周逸尘！
启动护山大阵！"林辰的声音混着风声炸响，"江师妹，冰棱封它关节！
银月，找机会刺它后颈——那里有根青铜枢轴！"
他跃上屋檐时，玄铁剑已被掌心的血浸透。
《太清玄元炼体诀》在经脉里翻涌，皮肤下浮起金色纹路，连被傀儡划伤的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剑与熔岩相撞的瞬间，震得他虎口裂开，鲜血滴在剑刃上，腾起一阵白雾。
"灵气被吸了！"下方传来苏墨的惊呼。
那小子正攀在傀儡腿上，手里的匕首戳进熔岩缝隙，"这蓝晶在抽周围的灵气——连护山大阵的灵脉都在动！"
林辰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刹那，体内的金色流光突然暴涨。
他借着傀儡拳头的反震之力跃上其肩头，玄铁剑对准蓝晶狠狠刺下。
裂纹刚爬满蓝晶表面，远处突然传来刺耳鸣叫——像万千冤魂在血盆里打滚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
山脚下的山道上，漫山遍野的红袍修士正往上涌，像团吞噬一切的血云。
为首的红袍尊者骑在骨龙上，手中的血魂幡猎猎作响，幡上的咒文泛着妖异的紫芒，比他在血魂殿密室里见到的更鲜活，更...饥饿。
"林师兄！"江羽裳的冰棱穿透傀儡后颈，冻住了那根青铜枢轴，"护山大阵启动了！
但...只能撑半柱香！"
"够了。"林辰望着逼近的红潮，又回头看了眼勉强维持平衡的火焰傀儡。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剑刃上的血珠溅进熔岩，发出"嗤嗤"轻响，"把诱敌的旗子竖起来——要破的，要残的，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快撑不住了。"
周逸尘的吼声从山下传来："玄铁营的崽子们！
把阵旗给老子砍了！
让这些红毛鬼看看，咱们天元宗的血，不是那么好咽的！"
暮色渐沉时，林辰站在主峰的望星台上。
山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领口，他望着山下被火光映红的青竹岭，望着左翼密林中若隐若现的冰棱寒光，望着"天元之心"方向宁长老升起的守心阵旗。
玄铁剑搁在脚边，剑鞘上还沾着火焰傀儡的熔岩残渣。
"师兄。"苏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股少见的郑重，"左翼的伏兵都到位了，江师姐说冰棱阵能困他们一炷香。
周大哥把玄铁营的铠甲都划了口子，现在正举着断刀骂街呢——骂得可难听了。"
林辰笑了笑，指尖轻轻划过剑鞘上的凹痕。
那是方才和傀儡对撞时留下的，像道勋章。
他想起秦月楼藏在血魂殿的玉简，想起她最后说的"毁核心"，想起天元宗里这些为他挡刀的人——周逸尘的酒葫芦，江羽裳的冰棱坠子，银月炸毛的脑袋，苏墨总爱眯着的眼睛。
"来了。"他突然开口。
苏墨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山脚下的血云已经漫过了青竹岭，红袍尊者的骨龙冲在最前，血魂幡的尖啸混着山风卷上来，像根细针直扎人耳膜。
那尊者仰起头，在暮色中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比火焰傀儡的熔岩更灼人，更...贪婪。
林辰弯腰拾起玄铁剑。
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还有眼底翻涌的光——那不是恐惧，是燎原的火。
"天元宗。"他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轻声说，"我护定了。"
血魂幡的尖啸越来越近，混着远处玄铁营的叫骂，混着左翼冰棱破碎的脆响，混着"天元之心"方向守心阵旗被风卷起的猎猎声。
山脚下的红潮已经漫到了演武堂前，火焰傀儡的熔岩重新开始流动，在暮色中淌成一条赤河。
而在更远处，血魂殿总坛的碎石堆里，那块染血的玉简突然泛起幽蓝光芒。
纹路如活物般游走，最终凝成一行小字：子时三刻，月隐星沉，裂隙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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