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山洞时，林辰的掌心已被冷汗浸透。
秦月楼的呼吸轻得像落在蛛网上的雪，他垂眸望着她苍白的脸，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耳垂——这是他能感知她还活着的唯一凭证。
"该走了。"他低哑着开口，声线裹着碎冰。
怀中的人睫毛颤了颤，染血的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襟："血...血魂引..."尾音像被风卷走的纸，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林辰喉结滚动，将她打横抱起时，后腰的储物袋撞在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里面是从魔道密室顺来的半瓶九转回魂丹，是他方才翻遍秦月楼所有藏药处找到的最后希望。
洞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林辰贴着山壁潜行。
他能闻到风中飘来的腥甜，那是血魂殿特有的腐香，像泡在毒液里的曼陀罗。
秦月楼的头歪在他颈侧，每走十步，他就得停一停，用指尖探她腕间脉搏——细弱，但还在跳。
"撑住。"他对着她发顶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新得的《太清玄元炼体诀》在识海里流转，丹田处的结丹涨得发疼，他能清晰感觉到经脉里窜动的热流，像被浇了热油的铁索，每一寸都在发烫。
这是突破化神的前兆，可此刻他半点惊喜也无——若连怀里的人都保不住，境界再高又有什么用？
绕过第三处血魂殿暗哨时，林辰的鞋底碾到了半片碎玉。
那是魔道弟子特有的传讯玉符，碎成三瓣，在晨光里泛着幽蓝。
他瞳孔骤缩，猛地旋身背抵岩壁，秦月楼被他护在阴影里。
远处传来靴子碾过碎石的声响，三五个红袍修士正顺着山径往上爬，腰间的血玉牌在晨雾里渗出暗红。
"头儿，这附近有活物气息。"最前面的修士突然停步，手按在剑柄上。
林辰能看见他指尖的老茧，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对方筑基中期的修为，在他如今的感知里清晰得像刻在视网膜上。
他屏住呼吸，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
秦月楼的指甲掐进他肩窝，极轻，却像根细针扎进他神经。"隐...隐匿阵。"她气若游丝的提醒撞进他耳中。
林辰这才想起洞口布的隐匿阵，可此刻他们离山洞已有半里地，那阵法根本护不住二人。
血袍修士的脚步更近了。
林辰能看见他们腰间悬挂的血魂幡，幡上的咒文正随着逼近的步伐泛起红光。
他咬了咬牙，将秦月楼轻轻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指尖迅速结印——这是《太清玄元炼体诀》里新悟的"破妄指"，能短暂扰乱修士神识。
指风擦着最前面那人的耳际掠过，那修士猛地顿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怪事，方才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许是山风。"同伴嗤笑，"血魂引都启动了，哪还有活物敢往这儿凑？
走了走了，再晚赶不上总坛的庆功宴。"
脚步声渐远，林辰背过身去，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早被冷汗浸透。
他重新抱起秦月楼时，她的睫毛上凝着水珠，也不知是雾还是泪："傻...瓜，你...你该自己先走。"
"我不走。"林辰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间的血渍，"要走一起走。"
天元宗的护山大阵在正午时分出现在视野里。
青灰色的灵光罩像倒扣的碗，将整座山笼在其中。
林辰望着那层熟悉的光罩，喉咙突然发紧——他离开宗门不过七日，却像隔了一世。
怀里的人突然攥紧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放...放我下来。"
"别闹。"林辰皱眉。
"我自己能走。"秦月楼咬着牙撑起身，双脚刚沾地就晃了晃。
林辰忙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素色劲装下的绷带已被血浸透，在腰间洇出碗大的暗斑。
她抬头时，眼底的清明刺得他心口发疼："林公子，我这条命...是拿来换你破局的。"
护山大阵的灵光在她身后流转，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辰突然想起初见时，她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白衣胜雪，眼尾一点朱砂，说要考较他这新入门的外门弟子。
那时她的剑快得像风，如今却连站都站不稳。
"走。"她推着他的背，"去演武堂，找宁长老。"
演武堂的议事厅里，檀香烧得正浓。
林辰将秦月楼安置在软榻上，转头时正对上宁若雪震惊的目光。
这位平时最讲究仪态的内门长老此刻发簪歪斜，腰间的玉牌撞在桌角发出脆响："你说血魂殿联合域外天魔？
他们怎么敢——"
"他们敢。"林辰打断她，将从魔道密室里得来的情报玉简拍在桌上。
玉简里浮起血色光影，是红袍尊者与黑甲男子对饮的画面，黑甲男子背后的魔纹他在识海记忆里见过——正是悬浮宫殿中白衣人所写功法里提到的"域外天魔"。
"那火焰傀儡..."宁若雪的指尖叩着桌案，"是他们的先锋？"
"不止。"林辰掀开衣袖，露出小臂上暗红的纹路——那是方才穿过魔道防线时，被血魂幡余波扫到留下的印记，"红袍尊者的目标是天元之心，他们要引动地火，让整座山脉变成熔炉。"
议事厅里突然安静下来。
能听见殿外弟子跑动的脚步声，能听见药童煎药的陶罐发出的轻响。
最末座的周逸尘猛地拍桌而起，腰间的酒葫芦摔在地上，酒液溅湿了他的靴子："奶奶的，老子带玄铁营去守后山！
地火口要是被破，咱们都得成烤全羊！"
"不可。"林辰按住他肩膀，"他们要的就是咱们分散兵力。
我打算...诱敌深入。"他的指尖在沙盘上划过，停在天元之心所在的位置，"让外门弟子伪装成溃败，引红袍尊者进伏魔谷。
咱们的精锐埋伏在两侧，等他进了谷——"他手掌猛地下压，"关门打狗。"
"好计！"宁若雪眼睛一亮，"我带内门女修守左翼，周师弟带玄铁营守右翼，林公子你..."她的目光落在软榻上的秦月楼身上，声音突然低了半分，"你守谷口。"
林辰正要应下，窗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他猛地转头，透过雕花窗棂看见天际翻涌的红云——不是云，是一只足有十丈高的火焰傀儡！
赤红色的熔岩顺着它的关节流淌，每走一步，地面都要震颤三分。
傀儡的眉心嵌着块幽蓝的晶石，那光芒他在血魂殿密室的典籍里见过——是域外天魔的核心，能吞噬修士灵气。
"是火焰傀儡！"有人惊呼。
林辰抄起桌上的玄铁剑，剑鞘撞在案角发出清越的响："周逸尘，带玄铁营去启动护山大阵！
宁长老，守好秦姑娘！"他转身时，衣摆扫过沙盘，将伏魔谷的模型扫落在地。
火焰傀儡的咆哮震得房梁落灰。
林辰跃上屋檐时，看见傀儡的右拳正朝着演武堂砸来。
他咬碎舌尖，鲜血喷在剑刃上，《太清玄元炼体诀》运转到极致，周身泛起金色流光——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新得的功法。
剑与熔岩相撞的瞬间，火花四溅。
林辰感觉手臂发麻，几乎握不住剑柄。
傀儡眉心的蓝晶突然大亮，一股吸力从剑刃传来，他体内的灵气竟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核心！"他想起秦月楼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毁...毁核心..."
林辰咬着牙逼近，玄铁剑在熔岩里烧得通红。
他能听见自己经脉的轰鸣，能听见身后弟子们的呐喊，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是红袍尊者的大军到了。
傀儡的拳头再次落下时，林辰借着反震之力跃上它肩头。
他的玄铁剑刺进蓝晶的刹那，整片天空都暗了一瞬。
蓝晶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熔岩流突然凝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还差一点！"林辰大喝，手腕运力。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刺耳的尖啸。
他转头望去，只见山脚下漫山遍野的红袍修士正顺着山道涌来，为首的红袍尊者手中的血魂幡猎猎作响，幡上的咒文比他在密室里见的更鲜艳，更...妖异。
林辰的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逼近的红潮，又回头看了眼勉强维持的火焰傀儡，突然笑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弯腰拾起剑，指尖擦过剑刃上的血痕。
身后传来宁若雪的呼唤，周逸尘的骂娘，秦月楼虚弱的低吟。
这些声音像根线，将他与整个天元宗绑在一起。
"天元宗，"他望着天际翻涌的乌云，轻声说，"我护定了。"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将这句话送向越来越近的红潮。
而在更远处，血魂殿总坛的方向，一块染血的玉简正躺在碎石堆里，上面的纹路泛着幽蓝——那是秦月楼藏在鞋底的最后情报，记载着域外天魔降临的真正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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