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林辰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望着山巅那道逐渐凝实的身影,喉结滚动两下。
方才在密林里被风无痕拽着狂奔时,体内那股陌生力量仍在血脉里发烫,像有团活火在啃噬骨髓——这不是玄皇传承的灼热,更不是炼体诀淬炼的刺痛,是种更古老、更亲昵的震颤,仿佛在说"该去了"。
"你想上山。"风无痕突然停步,玉笛在指间转了半圈,月光落在他眼尾那道极浅的疤上,"我能闻见你身上的血气。"
林辰顿住脚。
他本想否认,可掌心已经不自觉按上腰间残卷——那东西烫得惊人,隔着三层衣物都在灼肉,像在催促他往更高处去。"那身影的气息..."他舔了舔发涩的唇,"和玄皇不同。
玄皇的威压像重山,这东西..."他顿了顿,"像口井,深不见底的井。"
风无痕的手指在玉笛孔洞上轻轻叩了两下,突然笑了:"有意思。
玄门那帮老东西藏着掖着三百年,倒让咱们撞上活的了。"他抬臂指向山巅,袖口滑下露出半截青竹纹腕带,"走,我布警戒符阵,你调状态。"
林辰没接话,低头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朱砂符纸。
他知道风无痕在顾虑什么——方才那道神识扫过的瞬间,他的金丹都险些裂开,这等存在绝非普通化神大能。
可残卷的热度顺着丹田往上窜,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那是《太清玄元炼体诀》在自动运转,将他的肌肉、筋膜、骨骼往巅峰状态拉。
"三息。"风无痕突然出声。
林辰抬头,见他指尖掐诀,十二张青符如蝶般射入四周密林,"符阵能撑半柱香,之后不管有没有动静,都得撤。"
林辰点头,掌心的符纸被捏出褶皱。
他望着山巅那道灰影,突然想起遗迹里那道与自己重叠的影子——当时只当是玄皇残念,如今看来,倒像是...某种铺垫。"走。"他深吸一口气,喉间溢出低笑,"若真能问出点什么,周逸尘那家伙的酒钱我包了。"
风无痕挑眉,当先往山巅行去。
两人踩着碎石往上,林辰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山风——不是害怕,是种近乎兴奋的紧绷,像当年在药庐试丹方时,明知道可能炸炉,却偏要看看丹纹能开到第几重。
越往上,空气越冷。
林辰的睫毛结了层白霜,却半点没减速。
当他们站在离山巅十丈处时,那道灰影突然动了——只是抬了抬手,方圆十丈的空间便"咔"地一凝,像块被冻住的琥珀。
林辰的右腿刚抬起,就被无形之力压得往下坠。
他踉跄半步,膝盖砸在碎石上,疼得倒抽冷气。
风无痕的玉笛"嗡"地轻鸣,他反手拽住林辰胳膊,声音发沉:"这不是凡人能抗衡的。
退。"
"不退。"林辰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感觉到炼体诀的力量在皮肤下窜动,每寸肌肉都胀得发疼,"我要知道,他是谁。"他强行提气,左脚重重跺在地上——骨骼发出细碎的崩裂声,像老木柴被劈开。
"疯了?"风无痕瞳孔骤缩,指尖掐诀要布防护,却见林辰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那些崩裂的骨茬在金光中重组,皮肤下的龙纹若隐若现,"太清诀...竟能修复神识压制造成的伤?"
林辰没回答。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重新生长的声音,像春竹拔节。
当最后一声脆响消失时,他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炸开,浑身的压力突然轻了三分。
他咬着牙再迈一步,这一次,脚步虽沉,却实实在在落在了山巅的青石板上。
灰袍人终于转过脸来。
他的面容被雾气笼罩,林辰只能看清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眼白,像两口吞噬光线的井。"有意思。"那声音像两块顽石相击,"肉身竟能抗住我的领域。
玄皇那老东西,藏了这么好的苗子?"
"你不是玄皇。"林辰站定,气息微喘。
他能感觉到残卷在发烫,和体内那道陌生力量形成共鸣,"玄皇的传承我见过,你的气息...更脏。"
灰袍人笑了。
雾气般的面容扭曲成某种诡异的弧度:"玄皇?
不过是棋盘上的弃子罢了。"他抬手虚点,林辰突然觉得太阳穴要炸开——识海里响起一道声音,清越如鹤唳,却带着几百年的沧桑:"你终于来了...等得太久了。"
林辰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声音!
和他在残卷中听到的意念波动一模一样!
他猛然想起第一次翻开残卷时,那道若有若无的"小心",此刻终于清晰了——不是玄皇,不是前世记忆,是另一个"自己"?
"醒吧。"灰袍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像浸了蜜的毒,"你体内的东西,本就该属于我。"
林辰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看见识海里有团黑影在蠕动,正顺着经脉往识海钻。
那道清越声音却突然拔高,带着几分焦急:"压制!
用炼体诀的力量!"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林辰跪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落在青石板上,绽开细小的红梅。
他能听见风无痕的呼喊被隔绝在外,能看见对方的玉笛砸在灰袍人布下的屏障上,迸出细碎的光。
"不..."他咬着牙,喉咙里溢出血沫,"我是林辰...不是谁的棋子..."
《太清玄元炼体诀》突然自行运转到第九重。
林辰感觉有团金色火焰从丹田升起,顺着十二正经往识海烧去。
那团黑影被烧得滋滋作响,发出尖锐的嘶叫。
他的意识逐渐清明,额间的金色龙纹亮得刺眼,几乎要穿透皮肤。
"很好。"灰袍人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波动。
他的雾气面容缓缓消散,露出一张和林辰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神更冷,眉骨更高,"那就让我们看看,真正的天命者,究竟是谁。"
话音未落,山巅的云层突然翻涌。
林辰抬头,看见一轮血月从云后升起,将他和灰袍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风无痕的玉笛"啪"地断成两截,他踉跄着扑过来,却被无形之力掀飞十丈。
林辰撑着膝盖站起来,眼中金光与黑影交织。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道清越声音在轻笑,带着几分欣慰:"别怕,我助你。"
"我是我自己。"他抹去嘴角的血,声音沙哑却坚定,"不管你是谁,想拿我当棋子...得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灰袍人望着他,突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震得山巅的古松簌簌落雪,震得林辰的耳膜发疼。"好,好。"他转身走向山巅边缘,雾气重新笼罩住身影,"三日后,绝仙崖。
我等你带着答案来。"
话音消散的瞬间,血月突然隐入云层。
林辰只觉一阵脱力,瘫坐在地。
风无痕踉跄着扑过来,玉笛碎片扎进掌心都没察觉:"你怎么样?
那东西...到底是谁?"
林辰望着灰袍人消失的方向,摸出腰间残卷。
此刻残卷不再发烫,反而凉得渗人,卷角隐约浮现出一行古字——"太初道体,天命所归"。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龙纹正在变淡,可识海里那道清越声音仍在,像春溪淌过卵石:"三日后,绝仙崖。
该揭晓的,都要揭晓了。"
山风卷起林辰的发梢,他望着天际渐亮的鱼肚白,突然笑了。
周逸尘的酒钱,江羽裳的丹方,苏墨的新符篆...这些都还在等他。
而那些乱麻般的线索,终于要开始理清了。
"三日后。"他轻声说,将残卷小心收进储物袋,"绝仙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