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玄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下坠的风刃割得脸颊生疼。
他强撑着运转《太清玄元炼体诀》，浑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这具肉身虽已千疮百孔，却仍是他最后的依仗。
"轰！"
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四周碎石飞溅。
识海里那道裂痕又裂开几分，灼痛如沸油泼洒，眼前瞬间发黑。
林辰咬着牙撑住膝盖，指节因用力泛白，待视线重新清晰时，入目景象让他如坠冰窖。
昔日青云门外那座刻着"登云"二字的照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半截焦黑的石柱，"青"字残碑倒在泥里，"云"字悬在断壁上摇摇欲坠。
山门前的九十九级台阶裂成数段，青苔斑驳的石缝里钻出几株枯黄的野草，风一吹便簌簌掉叶。
更让他心悸的是天地间的灵气——从前这里如温玉般温润的灵脉，此刻竟像被搅浑的泥潭，偶尔翻涌的气浪里还裹着几缕灰黑的混沌气息，刺得他鼻腔发疼。
"怎么会..."林辰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玄衣下摆扫过满地碎瓦。
一片刻着"外门"二字的木牌躺在他脚边，红漆褪得发白，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焦痕。
他弯腰拾起，指腹摩挲过牌上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他刚入门时，因握不稳木剑不小心劈出来的。
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想起十四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秋日，他背着破布包袱站在山门前，望着"青云"二字紧张得手心冒汗；想起第一次在演武场修炼《太清玄元炼体诀》，周逸尘举着酒葫芦蹲在旁边喊"林兄弟，这招要沉肩！"，结果被他一个扫堂腿掀进了泥坑；想起江羽裳第一次以内门弟子身份来外门授课，白衣胜雪，袖中飘出的玉兰香混着他练拳时的汗味，让他耳尖发烫了整整三日...
"啪嗒。"
木牌从指缝滑落，摔在碎瓦上发出轻响。
林辰喉结动了动，突然意识到这满地狼藉里，连半丝人气都没有。
从前外门弟子挑水的青石板道积着厚灰，演武场的木桩全被劈成了碎片，就连他和周逸尘偷偷种的那片灵竹，此刻也只剩几截焦黑的竹根，像垂死的老人伸出的手指。
"有人动了天元的根本。"林辰闭目凝神，星核之力顺着经脉游走。
识海深处的星骸突然发烫，那是他感知天地法则时的征兆。
果不其然，当他的神念触及灵脉时，如被利刃割了一下——原本流畅的灵脉运行轨迹被搅成了乱麻，每一道脉络里都缠着几缕暗金色的丝线，正缓慢却坚定地吞噬着天元的本源。
"创世意志的残影..."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前尘往事里，那道由符文构成的眼睛突然浮现在脑海。
他终于明白，为何归来的路上会被那道虚影穷追不舍——对方早就在天元布下了渗透的网，而他的回归，不过是提前撞破了这张网的一角。
"不能让混沌继续扩散。"林辰指尖掐诀，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那是他从世界种子上剥离的残片，表面还流转着当初与天元地脉共鸣时的银色纹路。
他单膝跪地，将碎片按进青石板的裂缝里，星核之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大地开始震颤。
碎片周围泛起幽蓝的光纹，像藤蔓般向四周蔓延。
林辰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暗金色的丝线在光纹触及的瞬间发出尖啸，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
他咬着牙加大灵力输出，额角青筋暴起——这不是简单的修复，而是用天元自己的法则，去对抗外来意志的侵蚀。
"给我...退！"林辰低喝一声，星骸在识海深处爆发出刺目的光。
原本混沌的灵气突然一滞，接着如决堤的潮水般朝着光纹涌来。
焦黑的竹根上冒出新芽，断裂的石阶缝里渗出清泉，就连那半截"云"字残碑，都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青色灵光——那是青云门当年开派祖师以本命精元滋养的护山大阵残留的气息。
"成了。"林辰瘫坐在地，后背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逐渐恢复清明的天地，刚想松口气，眼角却瞥见几步外的断碑。
那是外门演武场的界碑，从前刻着"内外有别，勤修为本"八个大字，此刻已被劈成两半。
但在断口处，一道淡金色的印记正若隐若现——那是周逸尘的本命火灵印！
林辰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冲过去，指尖刚触到印记，一股熟悉的热流便顺着指腹窜入识海。
"林兄弟，若你见此印，速去后山藏剑谷。"周逸尘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急促，"他们要毁的不只是山门，是整个天元的...咳！"话音突然中断，只余下剑鸣般的嗡响。
林辰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顺着印记的指引狂奔，穿过演武场废墟，绕过药园焦土，终于在一处被藤蔓覆盖的山崖下，找到了那处隐蔽的山谷。
山谷里的传送阵已残破不堪，青石板上的符文大多被劈碎，阵眼处却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是周逸尘惯用的火属性灵气，带着点他总爱喝的烧刀子酒的辛辣味。
林辰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阵眼，那丝灵力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窜入经脉，在识海里勾勒出一行小字："等我。"
"逸尘..."林辰喉间发紧。
他取出三枚灵石嵌入阵眼，运转星核之力激活阵法。
青石板上的符文依次亮起，从暗哑的灰逐渐变成鲜活的金。
当最后一道符文亮起时，传送阵中心泛起幽蓝的光，像深潭里的月光，又像当年周逸尘举着酒葫芦冲他笑时，眼底的那团火。
山风卷着新抽的竹芽掠过林辰的发梢，他望着逐渐开启的传送阵，握了握腰间的星骸。
识海里的裂痕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哪怕这传送阵的另一端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把那个总爱说"林兄弟，这酒你尝尝"的人，亲手带回来。
传送阵的光芒越来越盛，林辰深吸一口气，抬腿迈入光中。
在彻底被光芒笼罩的刹那，他听见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剑鸣，像极了周逸尘那把总爱蹭他灵竹的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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