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脊岭,山风如刀,刮过嶙峋的怪石,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周逸尘魁梧的身躯如一尊铁塔,稳稳立于山巅。
在他身后,三十名体修弟子沉默地执行着命令,他们的肌肉虬结,皮肤在烈日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力量感。
“最后一处,就在这里。”周逸尘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是林辰计划中的第七座,也是最关键的一座“虚火坛”。
他们遵循着林辰传授的秘法,将那些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火种碎片气息,小心翼翼地注入脚下的地脉之中。
这是一种极其精妙的活,需要体修对自身力量的绝对掌控,多一分则气息溃散,少一分则无法引动地气。
弟子们合力搬来巨石,按照特定的方位堆砌成一座简陋的石坛。
周逸尘划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蕴含着觉醒者磅礴气血的血液滴落,精准地渗入石坛中央的土壤里。
“震!”
随着周逸尘一声令下,三十名体修同时发力,双脚猛地一跺。
一股无形的合力,如同巨锤般狠狠砸在地面上。
轰然一声闷响,大地仿佛颤抖了一下,一股肉眼难见的燥热地气被强行引动,从地底三尺之处升腾而起,缭绕在石坛周围。
做完这一切,众人迅速后撤,隐入山林的阴影之中。
夜幕如墨,悄然笼罩了整片荒岭。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噬,异变陡生!
赤脊岭七处最为险要之地,七座不起眼的石坛,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燃起了冲天的青金色火影。
那火焰并非实体,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威势,熊熊燃烧,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火影冲天而起,高达数十丈,远远望去,仿佛七条青金色的火龙盘踞在山岭之上,形成了一片燎原之势。
这壮观而又诡异的景象,如同一道最紧急的军令,瞬间惊动了四方。
一名潜伏在远处的探子,看到这漫山遍野的火光,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向着苍梧城的方向回报:“南域体修主力已至!他们……他们兵分七路,在赤脊岭布下火阵,正向苍梧城合围而来!”
消息如风,传遍了整个清火使的驻地。
三日之后,断魂谷。
山谷两侧是万丈悬崖,地势险恶,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易守难攻,却也易进难出。
周逸尘和他手下的三十名体修,此刻便被死死困在这里。
上百名身穿赤色长袍的清火使将谷口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神情冷漠,眼神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在看一群已经入网的猎物。
为首的一名清火使长老,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赤色罗盘,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区区凡躯,也敢窃火乱命?你们这些南域的蛮子,真以为凭着几分蛮力,就能撼动我神殿的根基?今日,便让你们尝尝神火炼魂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猛地催动罗盘。
嗡的一声,上百名清火使身上同时亮起赤色的光芒,光芒彼此连接,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火焰法阵。
法阵的中心,正是那名长老。
“焚心锁,启!”
长老厉喝一声。
法阵之上,无数条由火焰构成的锁链凭空生成,如同毒蛇一般,呼啸着射向谷内的周逸尘等人。
这些锁链并非攻击肉体,而是直接穿透了他们的防御,精准地缠向他们胸口处那一点微弱的心火——那是他们作为觉醒者的根基,是林辰赐予的火种。
“不好!”一名年轻的体修脸色剧变,他感觉到自己的火种仿佛要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体内硬生生抽离出去,那种撕裂灵魂般的痛苦让他惨叫出声。
“守住心神!稳固火种!”周逸尘暴喝道,声如洪钟,震得山谷嗡嗡作响,“这是林辰大人预料到的情况,不要慌!”
他的话语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弟子们强忍剧痛,拼尽全力收缩气血,将那一点心火死死护在心脉深处。
然而,焚心锁的力量越来越强,赤色锁链越收越紧,众人脸色憋得紫红,全身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清火使长老见状,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负隅顽抗,愚不可及!给我抽!”
就在这时,一直沉稳如山的周逸尘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并非要硬抗这焚心锁,因为他知道,以他们三十人的力量,绝无可能。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谷底!
在被围困的三天里,他一直在用体修的秘法感知着脚下的大地。
他清晰地感知到,就在这谷底岩层之下三丈深处,有一股极其浓郁的硫气正在积聚——那是南域地火常年灼烧大地后残留的余脉,是狂暴而不受控制的天然燃料!
“就是现在!”
周逸尘突然暴起,全身气血在一瞬间疯狂燃烧,体内的火种被他催动到了极致,形成了一个短暂而明亮的“伪火核”。
这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换取瞬间超越极限的力量!
“给我破!”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凝聚了体修第八重巅峰之力的右拳,如同一颗陨石,不偏不倚,狠狠地轰向了脚下那道早已被他锁定的岩层裂缝!
“轰隆——!”
拳劲透过岩层,精准地引爆了深藏地下的硫气。
刹那间,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黄色气体从裂缝中狂喷而出,如同井喷!
那喷涌的硫气刚一接触到空气,就被周逸尘“伪火核”散发出的高温瞬间点燃!
“嗤——!”
一道赤红色的烈焰如同一条苏醒的火蛇,猛地从地缝中窜出!
这地火之威,远非清火使的人为之火可比。
更可怕的是,这股地火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竟顺着清火使布下的“焚心锁”那些能量锁链,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逆流而上,反向烧向了他们的阵眼!
江羽裳此前悄悄埋下的“乱命丝”在此刻被地火引爆,如同在敌人精密的仪器里丢进了一把沙子。
清火使的命阵瞬间失控,能量流转彻底紊乱!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些清火使做梦也想不到,他们引以为傲的焚心锁阵,竟成了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地火倒卷,火势失控,他们的阵型瞬间大乱,数十人当场被自己的力量和地火混合的烈焰吞噬,化为焦炭。
为首的长老双目圆瞪,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他拼命想要切断联系,却被失控的阵法反噬,狂喷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下去。
“就是现在,给我砸!”周逸尘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率领众人发起了绝地反击。
体修们怒吼着,挥舞着铁拳,将那些因阵法失控而变得脆弱不堪的火焰锁链,硬生生用蛮力砸断!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最终以一种荒诞而惨烈的方式收场。
战斗结束,周逸尘顾不上喘息,立刻开始搜查敌人的尸体,尤其是那名长老。
很快,他从长老怀中摸出了一枚温热的玉符。
他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其中,一行以神念写就的密令浮现在他脑海中:“北门将启,唯火诏之主心头血可解最终封印,务必生擒林辰,不得伤其心脉。”
周逸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他们要活的……他们要他的血!
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为了用他的心头血,去解开某个最终的封印!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取出一枚火种碎片,以体修秘法将这道密令完整地刻印了进去,随即催动力量,借着刚刚被引动的南域火网,将这枚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碎片传送了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远在南域七座主城的林辰,正亲自坐镇中央火坛。
突然,七座作为阵眼的火坛同时光芒一暗,那原本熊熊燃烧的青金色火焰,竟诡异地泛出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林辰眉头一皱,正欲起身探查,胸口的火印猛地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仿佛被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的火印纹路竟在扭曲变形,一行全新的小字灼热地浮现出来:“血非祭品,而是钥匙。”
钥匙?
与此同时,遥远的极北之地,那座被冰封了万古的青铜巨门,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发出“咔嚓”一声巨响,彻底裂开了一道刚好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缓缓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那只手干瘦如柴,指甲漆黑而尖利。
一滴粘稠的黑血,从它的指尖滴落。
黑血落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冰冷的地面上化作了一句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的低语,在虚空中回荡:
“……我等你三千年,只为这一滴心火。”
南域,火坛前。
林辰猛然握紧了拳头,胸口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火印所在的掌心,竟真的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将周逸尘传来的密令和眼前的一切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要我的血……可这火诏,本就是用血点燃的。”
话音未落,他胸口那枚滚烫的火印,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不再是皮肤上的烙印,而是开始缓缓地、一寸寸地向他的血肉深处沉去,仿佛要挣脱束缚,彻底融入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