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印彻底沉入心口三寸,宛若一枚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他的命门之上。
林辰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响一面破败的战鼓,沉闷而绝望。
随之而动的,是那缕霸道无匹的青金火焰,如一条条微缩的火龙,沿着他坚韧的经脉肆意游走,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
他强忍着神魂被炙烤的剧痛,以内视之法,将意识沉入体内。
那本已修炼至大成的《太清玄元炼体诀》第八重功法壁垒之后,竟赫然显现出从未被任何人窥见过的第九重!
那不是通往更强境界的法门,而是一篇死亡的判词——“心火自燃:以己身为薪,燃命火通天”。
与此同时,他神魂深处,那面神秘青铜碑的残影再次浮现,古老而冰冷的碑文穿透时空,烙印在他的意识里:“火诏不灭,必有薪王。”
薪王……薪王!
林辰身体剧震,险些从火坛上栽落。
他终于明白了!
这所谓的火诏之主,根本不是荣耀,而是一个被选中的祭品!
一个注定要用自己的血肉与神魂,化为燃料,去推开那扇通往归墟的冰冷巨门!
这传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编织了万古的骗局!
就在他心神失守,命火即将被火印彻底引燃的刹那,一道迅疾如电的剑光破空而至,裹挟着无尽的冰冷与决绝,精准无比地斩在林辰与火坛中心连接的三道无形丝线上。
“铮!铮!铮!”
三声脆响,仿佛是命运的琴弦被强行拨断。
林辰周身那股愈演愈烈的自燃之势,竟为之一滞。
他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江羽裳那张因愤怒与焦急而略显苍白的绝美容颜。
她手持长剑,周身灵力激荡,一双能够窥破虚妄、追溯命理的织命之眼,此刻正死死盯着林辰胸口的火印,眼底满是痛惜与怒火。
“你不是薪柴!你是引火者!是带领体修一脉走向新生的希望,不是用来牺牲的祭品!”她声音颤抖,却字字铿锵。
方才,她以织命之眼追溯林辰的命线,清晰地看到那条璀璨如星河的命线核心,正被那枚火印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缓缓吞噬。
若再持续下去,不出七日,林辰的肉身乃至神魂,都将彻底结晶,化为一枚毫无生机的纯粹火种。
林辰看着她,眼中翻涌的绝望与不甘渐渐化为一抹苦涩的笑意:“羽裳,没用的。若我不燃,当归墟之门开启的那一刻,火诏之力会瞬间抽干这片土地上所有体修的命火。届时,百万同道,皆成祭品。我一人之死,换他们一线生机,值得。”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决然。
“我不同意!”江羽裳银牙紧咬,殷红的血珠从唇角渗出。
她没有再争辩,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林辰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指尖,一滴蕴含着她本源命力的精血,如红宝石般悬浮而起。
“以我之命,系你之火!”她低声吟诵着古老的秘咒,指尖的鲜血化作一道纤细的血色丝线,竟主动朝着林辰胸口的火印缠绕而去,强行将自己的命线与他那条即将燃尽的命线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你疯了!”林辰失声惊呼。
江羽裳却惨然一笑,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疯狂的执拗:“疯?若你要燃,那便带着我的命一起燃!黄泉路上,我陪你!”
就在这时,葬火渊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脚步声和怒吼。
“林辰!”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炮弹般冲在最前,正是去而复返的周逸尘。
他身后,跟着上百名气息沉凝、目光如炬的精锐体修,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燃烧着精纯的火种之力。
当他们看到火坛上命悬一线的林辰,以及用命相搏的江羽裳时,所有人都目眦欲裂。
周逸尘听完江羽裳简短而急促的解释,那张粗犷的脸庞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自己点燃。
“狗屁的薪王!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烧?!”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声浪在整个葬火渊中回荡,“老子这条命是你救的,要烧,算我一个!”
他话音未落,已然大步流星地冲到祭坛之下,毫不犹豫地盘膝坐下,双目一瞪,体内的火种轰然引燃,一道灼热的火柱从他天灵盖冲天而起!
“我们都是火诏之主!”
“对!要烧一起烧!我等的命,也是命!”
“林辰兄弟,你若独死,我等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百名体修,没有一人退缩。
他们怒吼着,咆哮着,纷纷效仿周逸尘,在祭坛四周各自寻位,齐齐引燃了自己的本命火种!
“我们都是火诏之主!!”
上百道怒吼汇成一股惊天动地的意志洪流,狠狠撞击在林辰的心神之上。
他体内的那枚火印,在这股磅礴的、同根同源的群体意志冲击下,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那股疯狂燃烧的吞噬之势,奇迹般地暂缓了下来!
林辰心神剧震,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他猛然醒悟!
错了,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火诏,火诏!
它从来都不是为某一个人准备的死亡诏书,而是为整个体修群体准备的觉醒号角!
何须一人独担这万古的诅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林辰仰天长啸,笑声中带着挣脱枷锁的畅快与豪迈。
他不再压制那枚火印,反而以前所未有的气魄,主动引动火印的本源之力,将其作为撬动整个局面的杠杆!
他以自身为鼎炉,以神魂为刻刀,在那篇死亡判词般的《太清玄元炼体诀》第九重之上,强行改写!
“心火自燃”的绝路,被他硬生生扭转为“心火共燃”的新生!
“诸位兄弟,信我一次!”林辰高喝一声,双手结印,胸口的火印光芒大放,不再是内敛的吞噬,而是化作一道青金色的本源光束,冲天而起。
“以我为炉,分源共燃!今日,我林辰在此,破旧诏,立新约!”
他一掌狠狠拍在身下那面铭刻着古老碑文的青铜火坛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坚不可摧的青铜坛面,竟被他一掌拍出蛛网般的裂痕!
“火种不灭,代代相传!”
“薪王无名,万体皆主!”
随着他庄严的宣告,那道冲天的青金光束在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上百道更为精纯的火种本源,如天降甘霖般,精准无比地注入到祭坛周围每一位体修的火种之中!
刹那间,天地震动!
周逸尘等人只觉一股远比自身火种强大百倍的本源之力涌入体内,他们原本燃烧的命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瞬间得到了升华!
火焰的颜色,从赤红、橙黄,齐刷刷地蜕变成了与林辰一般无二的青金色!
轰!轰!轰!
上百道粗壮的青金火焰光柱同时从他们体内爆发,冲霄而起,瞬间将葬火渊上空的阴霾驱散,彼此交汇,连接成一片浩瀚无垠的火海苍穹!
那股力量,已经超越了任何个体,汇成了一股足以与天地抗衡的集体意志!
遥远的北方,那扇仿佛与天地同寿的青铜巨门前,一只刚刚从门缝中艰难伸出的、布满古老纹路的大手,突然僵在了半空。
紧接着,巨门之内,传来一声仿佛从万古深渊中苏醒的震天怒吼,那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惊愕。
“……你……们……竟……敢……毁……我……薪……王……之……约!”
每一个字,都让天地为之颤抖,让空间为之扭曲。
巨门开始剧烈震颤,那好不容易撑开的缝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闭合。
门内那股残魂般的古老意志,疯狂地冲击着门扉,发出不甘的咆哮:“没有薪王!没有足够的燃料!门……永……远……不……会……开!”
然而,无论它如何怒吼,葬火渊上空那片由百道火柱组成的火海苍穹,就如同一百颗永不熄灭的星辰,散发着煌煌天威,遥遥地、坚定地压制着来自北方的意志。
许久,一切归于平静。
噗通一声,林辰浑身脱力,单膝跪倒在破碎的火坛残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胸口那枚致命的火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浅的、宛如天成的青金色烙痕。
他缓缓抬头,望向北方那片恢复了死寂的天空,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地轻声道:“门可以不开……但我们,已经走在路上。”
体修一脉的新生之路,已经由他们亲手开启。
就在此时,他胸口那道刚刚形成的青金色烙痕,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一股奇异的灼热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林辰猛地低头,惊骇地发现,就在那光滑的烙痕之上,一行从未见过的、更加古老深邃的文字,竟如同活物一般,缓缓浮现在他的皮肉之上。
“薪王虽破,真主未现——归墟深处,尚有一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