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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痛是火种,我是薪柴

天元大陆之林辰传奇

火狱大阵之外,空气中弥漫着焦灼与绝望的气息。

每一个时辰,都有名字从入口旁的石碑上黯然消散,那代表着一道魂火的彻底熄灭。

林辰静静地立着,他深邃的眼眸倒映着阵法中冲天而起的烈焰,那曾被誉为希望之光的火焰,此刻却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每日百人入阵,能带着新生魂火走出来的,不过寥寥一两人。

失败者,连一捧骨灰都不会剩下。

“我的儿啊!”一声凄厉的哭喊刺破了沉寂。

一名衣衫朴素的母亲抱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少年尸体,跪倒在地。

少年是少数被阵法“吐”出来的失败者之一,魂火已灭,生机断绝,但肉身尚存。

她一遍遍抚摸着儿子僵硬的脸庞,泪水混着尘土,声音嘶哑而绝望:“他说……只要能变强,死也值得……可他死了啊!他连火是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就死了!”

这哭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辰的心口。

他看着那一张张涌向火狱、狂热而麻木的脸,他们将生命视作筹码,押在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上。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身旁的周逸尘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我们是不是……太快了?”林辰的声音有些干涩。

周逸尘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老大,这怪不得我们啊。是他们自己要来的,拦都拦不住。弱肉强食,修行的世界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不。”林辰缓缓摇头,目光从那悲恸的母亲身上移开,望向远方连绵的群山,“火,不该是赌命的刀。它应该是……照亮前路的灯。”

数日后,南域边陲的山道上,多了两名风尘仆仆的游方修士。

林辰与周逸尘换上粗布麻衣,收敛了所有气息,混迹在凡人之中。

他们一路南行,见过了太多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机缘而家破人亡的惨剧,也让林辰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日,他们途经一处名为“断龙岭”的险峻山道,一个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个身材壮硕的樵夫,肩上扛着一捆至少百斤重的硬木,赤着双脚,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他的步伐沉重如山,每一次落下,脚下的石子都会微微一颤。

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气。

周逸尘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惊奇:“老大,你看那人!他体内有火种的气息,而且早已觉醒!可……他的修为,连淬体一重都不到,这怎么可能?”

林辰的目光早已锁定在那樵夫身上。他看得更深,更远。

在那樵夫布满老茧的掌心深处,隐隐透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青金光泽。

那不是修士灵力运转的光辉,而是一种……从血肉最深处硬生生熬炼出来的颜色。

林辰闭上眼,一缕心火无声无息地探出,潜入樵夫体内。

下一刻,即便是林辰,心神也为之剧震!

他“看”到了何等恐怖的景象!

那樵夫体内的火流,根本没有遵循任何已知的经脉路线运转。

它们就像一簇簇无根的野火,在他的血肉、筋骨、脏腑之间肆意灼烧、流窜!

每走一步,每一次发力,都是一次对全身血肉的残酷熬炼。

那不是修行,那是自残!

是酷刑!

他竟是凭借一具凡人之躯,硬生生将那部脱胎于《太清玄元炼体诀》的引火法门,走成了一条前无古人、闻所未闻的“血肉熬火”之路!

常人哪怕承受一丝这样的痛苦,都会瞬间崩溃。

而这个樵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竟将这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化作了呼吸与心跳般的本能。

夜幕降临,山风渐起。

林辰独自一人寻到了山脚下那间简陋的茅屋。

屋里亮着一豆昏黄的油灯,一个名叫赵三的樵夫,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汤药吹凉。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气息微弱,显然久病缠身。

赵三并没有用嘴去吹,而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米粒大小的青金色火苗悄然浮现。

火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又稳定得如同钟摆,一丝不多,一丝不少,恰到好处地温着碗中的药。

林辰立于门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终于推门而入。

赵三并未惊慌,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戒备,将妻子掖了掖被角,才起身问道:“道长有事?”

“我见你身怀火种,根基雄浑,为何不入火狱求一场突破?”林辰开门见山,声音平静。

火狱之名,如今早已传遍南域。

赵三闻言,憨厚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与坦然:“道长说笑了。我这身子骨,去了也是送死。再说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妻子,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我若倒下了,谁来养她?谁来给她温药?”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微弱的火苗,继续说道:“这火,不是为了让我变得多强,多厉害。它只是……能让我在冬天砍柴时手脚不那么冰冷,能让我省下一点柴火为她温药,能让我多扛一捆柴,多换几个铜板买药……这就够了。”

“火不是为了变强,是为了……能继续扛柴。”

这句话,如一道九天惊雷,在林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火种择人,从来不看天赋,不看境界,不看你是否聪明绝顶,是否根骨绝佳。

它只看一样东西——看你是否愿意在无尽的黑暗中,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哪怕只是一步。

第二天,周逸尘找到了新的方向。

他不再守着火狱,而是将赵三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命名为《火心九问·负薪篇》,在南域各地的村落火坛边,向那些渴望力量却又畏惧死亡的凡人们诵读。

“……他不知经脉,不明法门,只知肩上有一家老小,身后有病妻弱子。他每走一步,皆是烈火焚身之痛,但他从未停下。因为他知道,他停下,家就塌了。他掌心的火,不为焚山煮海,只为温一碗救命的药……”

周逸尘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火坛下,一名因年幼时摔断腿而终身残疾的少年听得泪流满面。

他自卑、怨恨,觉得天道不公。

可听到赵三的故事,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比他更痛、更苦,却从未放弃的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不甘在他胸中激荡,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仰天无声咆哮。

就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

“嗡!”

一团炽烈的火焰,猛地从他掌心之中喷薄而出!

那火焰凝实无比,竟直接跳过了淬体一重、二重的魂火形态,凝成了一枚清晰的、象征着第三重的火焰印式!

满场皆惊!

周逸尘看着那少年,看着他眼中迸发出的新生光彩,也终于大彻大悟。

他激动地对林辰传音:“老大,我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走进火狱!有些人,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场豪赌,他们只需要知道,在这条孤独而痛苦的路上,有人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痛,却依然在走!”

从此,周逸尘开始游走南域。他不授功法,不传秘术,只讲故事。

他讲樵夫赵三如何用血肉熬火,为妻子温药;他讲一个双目失明的盲女,如何用微弱的心火感知世界,在黑暗中绣出最美的山河;他讲一个被判定为废体的少年,如何十年如一日地引火淬炼一根手指,只为能多一分力气保护自己的妹妹……

这些故事像一颗颗火种,撒遍了整个南域的荒原。

而故事的主角,赵三,对此一无所知。

当夜,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扛着那捆熟悉的木柴,一步步攀登一座望不到顶的雄伟山峰。

山路比断龙岭险峻百倍,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滚滚雷云。

他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力气,血肉在燃烧,骨骼在哀鸣,但他没有停。

终于,他登上了山巅。

山顶之上,无碑,无火,空无一物。

唯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静静地矗立在云海之巅,衣袂飘飘,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那人缓缓转身,露出的面容,赫然便是白日里来访的林辰。

林辰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他一生的苦难与坚持。

他轻声低语,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又像是在耳边响起:

“你走的路,比我的更难。”

赵三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手。

只见那掌心之中,原本的青金光泽已经彻底蜕变,一道道繁复而古朴的火纹凭空浮现,自行运转,最终凝聚成一个烙印。

那烙印的形态,既像一座巍峨的山峰,又像一个负重前行的人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掌心涌向四肢百骸!

这不是任何功法里的招式,也非任何典籍上的神通。

这是他半生苦难与坚守的凝聚,是独属于他赵三的道!

他心念一动,为其命名——负山式。

非攻,非守,唯有一往无前的承重之意。

千里之外,正盘膝静坐的林辰心口微微一动,仿佛跨越了无尽空间,听到了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声呐喊。

他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火,从来不在天上,也不在什么秘境绝地里。

它就在每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脊梁里。

然而,就在南域的凡火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悄然燎原之时,远在中州大陆的修行圣地,一座悬浮于云端之上的神殿内,负责监察天下的长老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面前的一面古老铜镜——昊天镜,镜面上原本平静如水的灵力波动,此刻竟泛起无数细微而杂乱的涟漪,这些涟漪源自南域,密集如麻,却又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奇怪……”长老眉头紧锁,“南域出现了数以万计的新生火种,但其灵力轨迹杂乱无章,不入经脉,不循正法,简直……简直如同凡人挥舞柴刀,毫无章法可言。”

另一名长老闻声而来,看了一眼昊天镜,不屑地冷哼一声:“野火罢了,不成气候。这等歪门邪道,连我天火圣宗的门槛都摸不到,何须在意?”

“不。”最初那名长老的面色却愈发凝重,他死死盯着镜面中一闪而过的一道烙印虚影,那正是赵三的“负山式”,“寻常野火,其意轻浮。可我从这万千杂乱的火光之中,竟……竟感受到了一丝……承载山河的厚重道蕴!”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神殿为之寂静。

良久,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从神殿深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意:

“此非天道之火,乃乱世之兆。传我法令,派巡天卫南下,彻查此事。凡不尊古法、自行其道的火源,一律视为异端。找到源头……”

“将其,彻底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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