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翔山的枫叶红了，景城依旧热闹。
绕山而行的景江，今年的江水漫过山间，我在此间停留多年，颇为思念。
“昭华，你看起来面色不大好，可是过得不顺？”轩锦堂右侧有个门微微开着，里面两个妇人闲坐屋内，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女，年迈的妇人拉着年轻的妇人问话。
年轻的妇人没有回答，只是靠在年迈的妇人身边，她说：“山路遥远，来一趟见到您，很开心。”
“开心，开心就好。”年迈的妇人眯着眼，慢慢站起身来从妆匣里抽出一支黑色簪子，看起来年份许久，又被她珍藏得很好，在簪子底下还有一支墨笔。
她将簪子拿在手上，又督使昭华回座位坐下，她用那双粗糙的手给昭华盘了个漂亮的发髻，将黑色簪子别在昭华发间，整个人容光焕发。
“这支笔是我给你那位夫君的，望他能够秉持初心，虽说画画不是什么正当行业，可要是能够给人画福祉，日子也不会难过。”
昭华像是得了什么启示，将画笔收藏于绣中，陪老妇人走出屋子。
那天午后阳光明媚，我蹲在青石阶上，拿石头在地板上勾勾划划，我的奶奶正与轩锦堂堂中的一个老爷爷聊天。
之后昭华姑婆从房间里与老妇人出来，昭华姑婆最先注意到我，她笑容可亲地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来到堂中人身边。
“沫儿五岁了吧，和我家圆儿岁数差不多，襁褓中那会我还抱过你呢，知不知道？”昭华姑婆捏捏我的圆脸，眼底尽是对我的喜爱，她问我时候，我乐呵咯咯地笑着，钻进她怀里。
昭华姑婆将我放在她膝盖上，听长辈们讲有趣的见闻，我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是看他们聊得甚是欢喜，我也高兴，因为我得了不少果糖。
果糖是我的最爱，还有家门口外面那只摇尾巴的狗狗，它也好可爱，也是我的最爱。
“狗狗跑地好快，我捉不住它了！”大狗狗的耳朵被我捏得变了样，不知道是不是我惹急它了，还是我打搅它睡午觉，它居然跑开啦，我怎么跑也捉不住，我有些闷闷不乐，没人陪我玩了。
“姥姥那边还有只猫，要不要去看看？”
那个老妇人穿着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她白发盘起，上面是深蓝宽袖的对襟马褂作为上衣，看起来宽大的像是特制的裙子，下穿宽松的黑裤，一双绣彩蝶的黑色绣花鞋，看起来特别新，没怎么穿，她全身上下都透着古朴又不朽的气息。
“带我去看，我想看。”
那时候的我，眼底只有对新事物的喜爱，拉着她的手，看到她滑落下来的银镯，亦是那般与众不同。
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又恰在其中，她从她的小屋里抱出一只黑猫，她的那间屋子有些暗，整个穿堂只有午后阳光透过木板窗，需要划开窗子才会有光进来。
她进屋子去，我其实从光中来，到黑暗处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的，这是客厅，厅子四周都是木质的房屋，三间柴火灶房子，一间门紧闭，看起来多年未有人做饭，用一根木条扣着，不让人进去。
在光辉照得到的地方放桌椅，在照不见的正对面有一条青石子路面，那里后面是山，房子靠山而建，再往上看是一片竹林，没有抵达竹林的路，右侧是红砖白墙的新式房子，两层楼高，这座古老的房屋与之紧紧相连，又好像有一天会被岁月所取代。
这座新式房子是二伯父家与三伯父一同建的，二伯父和二伯母感情好，我常常见他们带个妹妹在家里悉心教导，我觉得他们保护妹妹太小心翼翼，我想跟她玩，需要报备。
妹妹也很娇气，她常常躲在二伯母身边，哭鼻子叫奶奶，我想跟她玩，却时常不得，只能与猫咪作伴。
房子好大，怎么走不到尽头，尤其是那个门槛，小小的我攀爬过一个又一个，在黑压压的客厅跑过，跌过泥土地面，不知道何时这里开始长满青苔，有股腐朽又透着莫名地生机。
“快看，这是我炒的菜，尝尝吧，君君。”我拿一块瓦片放着绿色青苔粘土的，递给妹妹，我觉得她会喜欢我的菜的。
君君伸出五指，她咿咿呀呀地，不大会说话，走路也比较笨拙，攀着门一下子就跌坐在地，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她真是爱哭鼻子的妹妹啊，二伯母看到又要说我惹哭她了，怎么办？
“君君，不要哭，不要哭，我给你糖，这是我刚得的，还没吃的软糖，可好吃了，给你。”
我赶忙丢下我的菜，抱住妹妹。
她可真重，我抱不起来，跟着她一起跌坐在青苔地面上，沾了不少土，从兜里给她糖果，她没有再哭，我也抱不动她，只能跟着她坐在地上玩。
日子过得漫长，妹妹长高不少，我没有见过妹妹的爸爸妈妈，常见的只有二伯父与二伯母，似乎这个家里，没有他们的存在一般。
“我妈妈给我带了礼物，你看。”君君欢喜地跑到我身边，跟我说她的妈妈的消息，她很想念她的妈妈吧？
她和爸妈没怎么见过面，我也是只有记忆里，好像记得有个大哥哥，还有个漂亮的年轻嫂子，他们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颠沛流离，君君是幸运的，也是孤独的。
我不该和君君吵架，她吵着不跟我玩了，我该怎么办？
“你有糖啊，君君很好哄的。”二伯母看见我挫败地来到他们跟前，她在和姥姥说话，二伯母是姥姥的二儿媳，她们感情十分深厚，二伯母递给我糖果，要我去哄君君。
我得了糖果，到处寻找君君，君君跑到二楼一间房间躲起来，偷偷哭鼻子，她又哭了，这次不亚于第一次。
“君君，开开门，我给你带了糖果，我们和好吧，我刚刚说错话啦，对不起。”我小心地敲门，因为看不清里头情况，我又爬上窗，那个房间很漂亮，像是一间新娘子的新房，君君哭得稀里哗啦，抹鼻子的样子，就像是电视里被欺负的新娘，我就是那个登徒子，真是罪过！
“君君，别哭啊，我给你变魔术吧，你看我变成猪了，你看我变成狗啦，汪汪汪，你看我变成猫咪，你家的小黑猫，瞧它出现在楼道里，我们快去捉住它，一起玩啊……”
君君估计是喜欢黑猫，她从屋子里的沙发上起身，拉开门阀开门出来，果然见到我捉住了黑猫。
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兜住地，不能跑啦，不然君君不与我玩了。
“糖果呢？”君君摸摸黑猫的脑袋，黑猫温顺地躺在她脚下，黑猫和她很亲呢，与我不大亲近，她边玩黑猫，边问我要糖果，我不大乐意地递给她。
她只抽取糖果包装的彩带，将糖还给了我，糖果袋子五彩斑斓，在光辉下更加绚丽夺目，她说她不喜欢吃糖，她长蛀牙了，她喜欢收藏这个袋子，很好看，她说要我以后有糖果袋子，就是这个款式的要给她留。
那是我听过君君说的最长的话，君君不爱吃糖，喜欢糖纸，我之前没有注意过袋子的不同，这次却发现确实好看。
我也要收藏，给君君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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