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曼妙,将厅里的人照得红光满面,我和君君坐在大板凳上,黑猫趴在窗台,与我们一起吃晚饭。
黑猫舔嘴来到君君跟前,与她碰碰头,冲她撒娇,我没有,实在偏心,大伙见了有说有笑,说黑猫通人性。
“明明是我给它喂的,怎的它还是喜欢你?”
我偷偷求君君告诉我与黑猫相处的秘诀,君君转悠大眼睛,抿嘴偷笑就不告诉我。
我又一次挫败,好在黑猫给我摸摸它脑袋,比之前我需要叫它听话多了,我很喜欢。
“姥爷今天赚了不少钱,给你们买的蝴蝶夹子,看看好不好看?”
姥爷时常从山间采茶亦或是砍伐木材回来,今天他从田间回来,身上衣服有些淤泥,脚上长了不少茧,他笑起来露出两颗门牙,他的牙齿掉得差不多了,带着斗笠坐在大厅的木桩凳上,从兜里掏出两只发夹,上面的蝴蝶栩栩如生,彩色的是君君喜欢收藏的糖纸的颜色。
我没有接,姥爷是君君的,发夹也该是她的,而且那是一对,君君喜欢绑辫子,带她头上最是好看,所以我没有要。
君君开心啦,我更开心,因为君君娇娇的,就是我心中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应该知道,有七个小矮人跟在她身边,我得给她找七个小矮人。
我找来了我的朋友们,和她一起玩,虽然他们不大喜欢哭鼻子的妹妹,看在我面上,也没多为难,只是不与我玩了。
君君知道,却不会问,兴许是怕我也跑了,那她会更加孤单,我不能这样。
所以我只要有时间,都会与她玩。
君君十岁啦,陪君君的岁月比江江岁月久,江江是我的弟弟,他与君君同岁,比我小五岁,我与圆儿姐同岁。
认识圆儿姐是在我十岁,她是个爱恨分明的侠女,我时常为她的胆大感到担忧,因为她会和男孩子打架,也会因为一些看不过去的欺凌弱小而仗义出头,成为校园老师头痛的学生之一。
圆儿姐手艺精湛,她画的画惟妙惟肖,她绑得辫子也特别好看,我偷偷将姐姐带回家,藏起来。
学校住宿生未经报备,不能偷偷溜出去,圆儿姐好动,我也是个好动的,虽然胆小,可我还是偷偷带她回家了。
她到家里,奶奶似乎不大喜欢圆儿姐,没关系,我喜欢就是啦,爸爸妈妈喜欢她。
爸爸妈妈煮了好多菜,给圆儿姐吃,我觉得这份圣宠要被抢走啦~
“我好喜欢你妈妈,我能不能经常来,和你住?”圆儿姐问我,我答应了。
我答应了没用,第二天老师把圆儿姐训斥了一番,我在后面不知道情况,直到后面我听见老师说有人大晚上出去,没有报备,这样很危险!
我意识到圆儿姐与我回家,没有告诉老师,我觉得这个事情不是告诉爸爸妈妈就好吗?
“圆儿姐是昭华姑婆的孙女,她家山高路远,你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偷偷带她出来,老师担心,她的爸爸妈妈更加担心。”妈妈说,然后她接着跟我说,她会去学校表明我们两个关系,避免老师因此责怪。
圆儿姐与我投缘,放暑假啦,我邀请圆儿姐来家里过暑假,也带她去见见我的朋友,她对我的朋友没什么印象。
唯独我带她去见君君,她会露出点表情,有些是因为我叫君君是那种亲人才有的亲近感,还有些是她没有见过君君。
我带她去见君君,君君赶巧今天跟二伯母上山采茶去,只有姥姥和姥爷在大厅,圆儿姐看到姥姥,好像很开心,钻进她怀里,在她膝前说话的样子,有些眼熟。
“这是姑婆的孙女,我的姐姐,姥姥知道?”我拉着圆儿姐的手,走到已经老年痴呆的姥姥身边,问她可还记得。
姥姥说圆儿啊,长高了,好多年,好多年见,我的昭华,昭华,你见过吗?
“昭华,等会就到。”我说。
“昭华来了,姥姥,你看看,我是不是昭华?”我让她摸摸我手。
“昭华,你什么结婚啊?”
我沉吟许久,笔出个数:“八年,八年后吧,姥姥,那时候我二十四,您在陪我八年可好?”
姥姥目光凝聚,似乎在思考,没有答应,昭华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来到姥姥身边的。
姥姥又一次认错人啦,君君说这是老人家常有的毛病,她有时候还把我叫成沫儿你。
“这可不行,我得叫她多叫我几声。”我说着话,来到大伯母处,大伯的房子独立出来,在靠南面,房子建了三层,砖块还没上白灰,红砖耀眼,白石灰地面蹭亮。
君君和我拉着姥姥认她认我,圆儿姐在看不见的地方,邀她记得还有圆儿姐。
横七竖八的格子,适合跳跳格,一蹦一跳,跳跳长高长大,一代人的记忆就此掀开一章。
“姥爷何时走的,你可记得?”君君长大了,她问我。
“好像是我八九岁时候,那时候他去山里伐木,没过多久就走了,走得匆忙,你见过他最后一面吧?”我问君君。
“没有,他们把我放在屋子里,不让出去。”君君原来和我一样,一样的没能够看见最后一面。
“没关系,我们有共同的回忆,足够弥补。”
下过一场雨,雨水会冲刷干净,记忆慢慢因为日子天天过,变得平常,平常就会被岁月所消磨,所以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其实我忘了他们的模样,姥爷和姥姥,后来的姑婆,昭华姑婆是最匆忙的,跌倒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我闻得噩耗,觉得这是梦。
我发高烧啦,烧的不轻,集市上看到个像姑婆的身影,揪着叫姑婆,他们说不是,我出现幻觉了吧?
可是真的很像,她在另一条轨道活得好好地,这是我现在不能涉及的轨道。
我与一人擦肩而过,那个人是我的另外一位长者,她穿着与姥姥类似的衣服,不过是黑色麻衣,她会做麦芽糖,是纯天然的麦芽糖,她怕冷,拿着个竹笼,里头放了炭火,看起来特别暖和。
我遇见另一位,她和姥姥一样,喜欢君君,那是我外曾祖母,君君与我又有了疼爱的人,我愿意将此份疼爱,分一半给君君。
“爸爸妈妈回来了。”君君欢喜地跑到我身边,跟我说。
我很高兴,君君不再需要别人的喜欢与疼爱了,她有家人了。
她的爸爸妈妈很年轻,君君在他们身边,应该是幸福的。
“这是我妹妹娇娇。”君君跟我介绍了个长相灵气的妹妹,她穿着身碧色衣衫,绑着马尾辫一把,看起来没有君君小时候可爱,我是这么觉得的。
君君不太愿意带她玩,但是娇娇想跟着,跟着跟着哭鼻子,又是个爱哭鬼,我有些头疼,我哄不好这位妹妹。
君君却有法子,她两手叉腰,和她生气,全靠吓唬让她不哭,也是奇怪,娇娇没有哭了。
娇娇好像是跟着君君的妈妈,很多时候没有看到娇娇,只看到君君,君君还是看样子不开心时候跟着二伯母,我也喜欢二伯母,因为她不会阻止我与君君玩。
我去读高中大学了,我开始出来工作了,君君要读大学。
虽然考试没考好,君君的妈妈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但是碍于君君想继续读书,二伯父和二伯母也想她读书,不得不送她去,我将君君带去读大学。
也经常骑着自行车到君君的学校门前,告诉她,我想君君了。
君君嫁人了,感觉日子过得飞快。
灯火灿烂,烟花璀璨,在高空中绽放得一束束展开又落下,落下如瀑布,如流水,五彩缤纷,是君君喜欢的彩虹的色彩,是藏在心底的那颗糖果纸的颜色。
君君家里很热闹,她结婚那天宾客满座,热闹非凡,我没有在其中。
我有些难受,但是还是祝福,因为我在外打工。
君君生儿子啦,两年抱俩,我只能在空间看看,再后来是朋友圈。
君君结婚好早,好在是她喜欢的人,长得不咋地,但是看得出来对君君很好,我为君君高兴。
君君的妈妈抱着君君的孩子,一起去看花海,二伯父躺在病床上许久,终有些倦了,搬回来在家静养。
过年的夜晚,夜色静谧,邀我与妈妈一同坐在房屋前说话。
古老的木房终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砖房,僵硬且牢固,还没刷墙,刷上墙不一定是白色的,也可能是红粉的,还有湛蓝的,要什么颜色都可以,每家都有自己独有的缤纷。
“一晃过去好多年,你都当姑婆了,还没嫁出去。”大伯母抱着她的外孙女,满脸通红地与我说话。
说起来我二十四啦,到了兑现诺言时候,可是姥姥没有答应陪我八年,我不算违约吧?
“君君生二胎啦,是个女儿,儿女双全,你抓紧就是,给玉儿一个妹妹,她一个人没有玩伴,怪孤单,是不是啊?”大伯母说。
原来我这么快就当姑婆了,和昭华姑婆一样的姑婆。
我不怎么见玉儿,也不怎么见娇娇,我见的是君君的妈妈。
她常护肤又没怎么操劳,穿着白色圆领花边袖子的T恤,黑色裤子,一双夏天穿的不高的凉拖,绑着马尾的她站在阳光下,牙齿白白的,褐色眼睛,嘴唇薄薄的,说话大大咧咧,没什么文化,可是她喜欢喷香水,走近就会有股独有的气息。
君君有着和她妈妈一样的爱好,就是喜欢漂亮,爱打扮。
君君的妈妈和我的妈妈,多年未见,话很多,我寻思着妈妈之前是和她一直很要好吗?
妈妈说是亲人,亲人回来,自然是高兴。
君君抱着女儿,君君的丈夫抱着儿子,两个人出现在那座曾经是大厅的房子里,喧闹声充斥着整个马路边。
烟花放到天明未止,这夜的热闹和那年昭华姑婆在家里,一样的热闹吧。
那只黑猫在姥姥离开后,就没怎么见,应该是老了,走不动寻个曼妙地投生到好人家去。
不记得那晚是否有放烟花,只觉得温暖的人,一定要得到幸福!
哪怕是短暂,也没关系,花开花落自有时。
且听风声起,竹叶沙沙,记忆就此定格,虽然有些记忆因为岁月被掩埋,但是今夜拾起不晚。
又是一年春,花好人团圆,烟花璀璨应团圆,君君今夜也在,只是她看起来静默了不少,跟在二伯父,她的爷爷身边,眼底含泪,却始终忍着不敢哭。
放心好了,我也一样,但是我比你会忍。
“一起数星星吧,今夜星河璀璨。”君君抱着女儿,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