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十七年,腊月初六。
京城的翁家老夫人七十大寿,翁家门庭若市。
翁家祖上是建国之臣,本有三个儿郎,各个风姿绰约,被称为“一门三进士”。如今翁家两位儿郎又在朝为官,一位名曰翁伯承,官至尚书令;一位名曰翁仲儒,官至兵部侍郎。一时风头无两。至于另一位翁季臣,在赴南州任上,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也成为翁家老夫人不愿提及的痛事。
十天前,翁絮和接到父亲来信,使其携妹妹翁清和回京,贺祖母七十大寿,以全孝心。
自母亲与父亲和离之后,翁絮和与妹妹便和母亲久居外祖家。若不是父亲来信,再加之舅父劝说,翁絮和是不想再踏进翁家大门的。
景明十七年,腊月初三。
大雪纷飞。这场雪来得比往年晚些,但却很急。不到半日,院中便已存下厚厚一层雪,下人们刚在院中扫出了一条供人步行的小路,不到片刻钟,又蒙上了一层细纱。
“表小姐,老爷叫您去南书阁一趟。”下人来传话道.翁絮和平日里喜爱素净,给人一种清冷之感。
“好”
“阿姊,阿姊,快看我新捏的人偶”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身着粉色的罗裙风风火火地小跑了过来。
“慢些跑。”翁絮和的脸上多了一丝宠溺的笑,来人是她的妹妹翁清和。
“阿姊,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少女的手里拿着两个彩色的磨喝乐,一个高些,一个矮些。
“贪玩鬼儿”翁絮和刮了刮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子。
“小桃,你来看着点她”
“阿姊,你去哪儿”翁清和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去南书阁找舅父商量点事”
“哦”语气中带了些不情愿。
季府南书阁
翁絮和敲了敲门,轻声道“舅父”
“进来”
“絮儿,我知你心中有怨怼,我又何尝不是。可惜…”面前这个年过五旬,头发有些花白的人眉眼染上了一缕哀愁。
“舅父,我知晓了,我回去。”
“那你决定何时动身呢?”
“明日午时”
景明十七年,腊月初四。翁家早早派了辆马车和仆从来接两位小姐。这场雪似乎并没有要停的意思,风裹挟着雪粒捶打在马车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翁絮和拜别舅父舅母之后,便和妹妹踏上了回京的路。
雪越来越大了…和那天一样。
驶至京郊,“咚” 随之而来的是马车倾斜,翁絮和眼疾手快的抱住了清和,才没让熟睡中的翁清和摔出去。但她的手臂重重地撞上了马车的侧壁。
“阿姊”翁清和担心地叫了一声。
“小姐”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将两位小姐扶了出来。
“怎么回事”翁清和的语气带了一丝责备。
“小姐,恕罪,这马早上还好好的,怎的现在突然倒下了”
“先起来吧”翁絮和走近那马,摸了一下,那匹马倒地抽搐,四肢冰冷,显然是中了毒。看来翁家有人并不想让她们回来,甚至要害她们于死地。
“阿姊,现在派人去家里传信来回大概也得几个小时,恐怕我们会冻死在这里。”
“先派人去传信,我们先在这里引火取暖”下人们在路边捡了些树枝,但由于被雪覆盖,潮湿许多,好久才点着火。
“嘘”翁絮和静静地听了听声音,夜晚安静,声音格外清晰。
“是踏雪的声音,清和”
“不远处应该有马车,或许我们可以早些回京”
果不其然,片刻钟后,一辆豪华的马车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中,那马车的前面挂着一个刻有“章”字的铭牌。
“章?”翁絮和想了想京城姓章的,如果不是新贵,那便只有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傅章佩之。
翁絮和不卑不亢的站在了路中间。
“何人挡路”赶马的小厮高喊道。
“小女是翁尚书之女翁絮和,马匹患疾,搁置半路,望章太傅援手”
“你认识我祖父”马车里传来一个雄厚的青年男子的声音。
年轻男子?
“翁家”马车里的人轻笑了一声。
“哼,可我只有一辆马车,若是碍了小姐清誉可怎么好”
“清誉?难道章公子要见死不救,既然章公子这么在意名声,想必也不想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吧”
“你…”章应弦竟一时无语凝噎,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便上来吧”翁絮和带着翁清和上了马车。
“权宜之计,多有冒犯,还望章公子见谅”
“无妨”章应弦心想:这女子能屈能伸,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翁絮和第一次对上了那双眼睛,他的眼睛生的那般好看。
一路无话,马车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刚进京城,翁絮和便帶着妹妹下了车。雪也渐渐小了,不远处翁家的马车已经等侯许久了。
翁府,昭明堂内还亮着灯。
“絮儿,清儿”翁伯承亲切地从内堂走出。自从季氏与他和离,已有两年未见了。翁絮和以及翁清和对父亲显得有些疏离。
翁絮和以及翁清和被掌中馈的婶母安排到内院东南方向的怡楚阁和怡然阁。
“嘎吱,嘎吱”不远处有一女子踏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