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的腿在渗血,像条丑陋的蜈蚣趴在她瓷白的皮肤上。
"疼就说。"我把碘伏棉球按在伤口边缘,余光瞥见她咬住下唇的贝齿,"又不是女侠逞能的时候了?"
"要你管!"她抽着气踢我小腿,马尾辫扫过消毒柜的玻璃门,"那群人往你课桌里塞死老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凶他们?"
诊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两下,晓月的声音跟着暗了暗:"你最近...和那个转学生走得很近?"
棉签在掌心折断,我佯装翻找创可贴避开她的目光。窗外香樟树沙沙作响,半个月前亦荷缩在树荫下的样子又浮现出来。那时她校服领口歪斜,锁骨处淤青像枚紫葡萄,却坚持说自己是不小心摔的。
"她需要帮助。"我说得艰难,仿佛每个字都在喉间生了锈。
晓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医用胶带在她指尖缠成乱麻:"可你连自己都护不周全!"她眼底晃动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暴雨前低飞的蜻蜓,"萧逸阳,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好远。"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亦荷抱着一摞作业本撞进门框。她额角挂着汗珠,目光扫过晓月膝盖时瞳孔猛地收缩,作业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对、对不起..."她蹲下身时脖颈弯成脆弱的弧度,后颈处有道新鲜的擦伤。
我正要开口,晓月已经光着脚跳下诊疗床。她捡起最上方的数学练习册,封面上龙飞凤舞的"萧逸阳"三个字被红笔重重圈起。"今天随堂测的错题,"亦荷声音细若蚊蝇,"陈老师说放学后去办公室重做。"
暮色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伤痕。我看着晓月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突然发现她校服后背沾着几点猩红,像雪地里零落的梅花。
第二天早自习,我在晓月课桌里发现半管没用完的药膏。包装盒上贴着的便利签画了只龇牙咧嘴的猫,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笨蛋才会跟水泥地过不去。"我转头望向三组最后一排,晓月正把脸埋在臂弯里补眠,阳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
午休时天台上起了风。亦荷把便当盒往我这边推了推,酱汁浸透的米饭里埋着焦糖色的排骨。"家里...多做的。"她低头扒拉自己那份青菜,筷子尖在米饭里戳出小坑。
我夹起排骨时金属饭盒突然震颤,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亦荷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她整个人缩成团发抖,仿佛突然被按进冰水。我冲到栏杆边,看见晓月站在碎成蛛网的玻璃橱窗前,脚边躺着块沾着水泥渣的板砖。
"这次是见血了。"她仰头冲我笑,右手背还在往下滴血,"逸阳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怕?"
医务室第三次飘进熟悉的血腥味时,班主任终于把我叫到走廊。夕阳把奖状墙染成血色,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不是晓月的错。"
"监控显示是她先动的手。"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神,"萧逸阳,重点班今年保送名额只剩两个了。"
晚风卷着玉兰花的香气钻进领口,我在车棚拦住晓月时,她正在给自行车链条上油。黑色机油蹭在纱布上,晕开狰狞的污渍。"值得吗?"我按住她车把的手在发抖,"为了我跟那些人渣纠缠?"
她突然伸手扯开我衣领,冰凉的指尖按在锁骨处的淤青上。那是上周被撬棍扫到的旧伤,我明明藏得很好。"那你呢?"她眼底涌动着暴烈的星火,"每次替人出头时,有没有想过有人会心疼?"
车棚顶棚漏下一缕月光,晓月突然凑近,我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茉莉香。"萧逸阳,"她呼吸拂过我耳畔,"你究竟在透过我看谁?"
远处传来铁门晃动的吱呀声。亦荷抱着书包站在暮色里,身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银杏叶。她脚边散落着被撕碎的作业本,纸页在风中翻飞如白蝶。